第一章 斥长街云苏初现 奉密诏越王入朝(2/2)
作者:慕容垂
    “你要是多帮子渊分担一些中书省之事务,耒竹候不就轻松一些了吗?耒竹候轻松了,这天下人也不会有异议了。”桓炎笑着说道,陆允心中一惊,他不知道皇上是有心还是无意,偷偷看了一眼姜天阔,却见他依旧低着头,以袖拂面,便回到:“耒竹候鞠躬尽瘁,实乃我大楚为官之楷模,只是人之精力终究有限,陛下此言臣深以为然,臣今后便以耒竹候为榜样,为陛下为大楚尽心竭力。”

    “平公说得甚好。你二人皆乃朕的左膀右臂,中书省交给你们,朕也放心!”桓炎走回龙椅之上,坐下接着说道:“只是这尚书令一位如今空缺出来,朕有一位人选,想听听诸位卿家的意见,诸位卿家有合适人选也可当朕的面提出来,朕也可以考虑。”大楚虽设吏部,然而对于象征着最高权力的九人议政之中,吏部并没有建议权,故而通常都由皇帝亲自任命。

    大殿之中,不少人都有意无意看了一眼越王桓肇,桓肇面色虽然古井不波,但内心却又是惊喜又是惶恐,自从叔父齐王之后,除了掌握内禁军的卫将军桓翼,已经有七年没有桓族子弟进入九人议政之中。而他却很可能成为第一个,父皇还有两个弟弟,除太子外还有五个皇子,而只有自己得到了这份殊荣,他不由得庆幸自己星夜兼程赶回了九鼎城,没有让这个机会花落旁家。想到这里,桓肇嘴角不由得泛出一丝笑意。

    “陛下所指之人,是越王殿下吗?”一个清朗的声音打破沉寂,侍中黎让走出来说道,他黎家是八大世家之一,妹妹黎珈乃是大楚太子桓钟的正妃,他人不过中年,身形俊朗,据说少年时便在府中与父辩论当时朝廷之弊病,令其父刮目相看,从此不敢忽视其意见。后来力劝父亲全力支持桓氏一族夺得皇位。其父谋划了鹿角谷之变,据说背后也有他的影子,而后其父辞去官爵回归故里养老,他便继承了父亲的官爵,如今官拜侍中,大殿诸人之中,除越王桓肇外,是以他最为年轻。

    桓炎眼睛一亮,倾了倾身子问道:“南巢候你觉得呢?”黎让之父黎默被封为南巢候,子袭父爵,故而南巢候的爵位传给了黎让,他也是大楚帝国最年轻的异姓王侯。

    “臣以为非也。陛下请恕臣擅自揣测天意,陛下之意,这尚书令之位必定是我们殿中诸人之一。越王殿下。”说到这里,他转身对桓肇行了一礼,接着说道:“本官言语中多有冒犯还请见谅。越王殿下虽然天资聪颖,但却远离京城久矣,如若顷刻之间执此大任,也未必是陛下所期许之事。故而臣以为,尚书令之位应是由姒、阳二位尚书省的大人其中一人接任,越王殿下便是接任此人之位。”

    桓炎往后又靠了靠,眯着眼,环视了其他诸人,问道:“众位卿家之意呢?”

    姜天阔率先开口说道:“鸿礼所想,甚为合情。老臣觉得陛下之意,也正是如此。”姜天阔一开口,其余众臣也是纷纷认可黎让的说法。

    桓炎摇了摇头,指着黎让,笑着说道:“鸿礼呀鸿礼,你看看,你一说出来,大家都以为是朕的意思,朕即使不想承认也没有办法。”

    黎让躬身答道:“臣作为侍中,不过离得陛下近了些,而且臣相信,即使臣不答,众位大臣也会是这个想法,臣不过讨了个巧,抢先说出来罢了。”

    这南巢候果然是滑不留手,而且深知皇帝的心思。桓肇默默想到,他在离开合州之前也简单问询过自己的幕僚,对九鼎诸位重臣也有一定了解。果然,父皇也只是笑笑,似乎对这个回答比较满意。

    “老臣方才提及南巢候所言虽然合情,然则却不合理。”姜天阔突然又说道,众人皆是一惊,桓炎“嗯”了一声,也收起脸上笑容说道:“子渊不妨直言。”姜天阔鞠了一躬道:“陛下请恕老臣直言,越王殿下虽然学富五车,但是年岁尚浅,经验有缺,老臣怕如此重担交于一位年轻人,未免有失慎重,陛下何不多选几人,加以考虑。”

    另一位大臣摇头道:“耒竹候此言差矣,越王仁德恭厚,论品行已是一品之选,如若说年岁尚浅,当年南巢候成为侍中之时,也不过越王这般年纪。”桓肇向一侧看去,乃是姒昶,他父亲是大楚帝师姒重,他与父皇几乎一般年纪,听说从小就是父皇的伴读。在五年之前自己离开九鼎京城那年进入尚书省任职左仆射。

    “卫元所言甚是!老臣听闻越王殿下在合州训练有素,统兵有方。嘿!前几年更是大破山贼,生擒贼首,威震四方,这些年来合州城再无盗匪出没。若要选越王殿下,老臣那是双手赞成。”桓肇转头看去,说话的乃是骠骑大将军武笃然,他虽已年过七旬,但是多年军旅的经历让他丝毫看不出衰老的痕迹,反而有股坚毅而又不怒自威的气质。

    “武老将军,这里是任命尚书省主事之人,不是你天鼎军任用武将,莫要混为一谈。”姜天阔淡淡说道:“什么时候剿灭山贼此等小事也能拿到这九人议政之中来说了?”

    武笃然冷哼一声,他素来与姜天阔不和,并没有接口姜天阔的话,左仆射姒昶却说道:“耒竹候,国事不分大小,越王殿下剿灭山贼,保一方平安,就是为陛下分忧、为我大楚立功。况且,合州多年来为朝廷缴纳赋税为天下三甲,百姓安居乐业,这些总离不开越王殿下的精心治理罢。”

    中书监陆允此时似乎才从适才被桓炎拍肩膀的惊悸中缓了过来,他缓缓说道:“卫元兄,合州民富粮丰,合州刺史阮良方是首功,卫元兄却为何却单单只提及越王殿下。”他话方才说完,忽然感觉有所不妥,一时之间也不是有何处不妥,不由得偷偷瞟了一眼姜天阔,只见他眉头紧锁,冷冷的看着自己。

    果然,姒昶轻哼一声,似乎等得就是这个机会,立刻接口而道:“天下十三州,州州皆有藩王,本就是藩王与刺史共同治理州土百姓,岂分首功次功?若依平公的意思,各州治理皆为当地刺史之功。既是如此,诸位藩王何须殚精竭虑为陛下分忧,只需做个逍遥王爷便是,那陛下当初分封藩王的良苦用心又何在?”

    陆允心中大骇。他万万没有想到,只是区区剿灭山贼这样的小事,姒昶却把此事与分封藩王联系到了一起。分封藩王乃是国家大策,自己这样说辞,被姒昶强词夺理一番后,变成了自己对国策的不满。他生性胆小,适才被皇上一拍弄得有些心悸,现在更是心惊莫名,一时之间急火攻心,指着姒昶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桓肇虽然年轻,但也明白此时陆允的窘境,他本就恼恨陆允针对自己,便也火上浇油似的说道:“父皇,孩儿却觉得阮使君劳苦功高,儿臣不过同为合州百姓尽绵薄之力而已,不敢以此邀功。”说完此话,桓肇自己也吃了一惊,平日里自己绝不会如此说话,但是站在这个大殿之中,这些话就像是长在自己心里似的,竟是脱口而出。

    桓炎坐在龙椅之上,阴沉的盯着殿下诸人,他虽心知陆允并无此意,但是任命越王桓肇进入九人议政之中是自己的意思,相信陆允不会看不出来。他也知道姜天阔会有所反应,自己拍陆允那一下也是提醒他说话要慎重,但是陆允依然跟随着姜天阔,看起来他是认定这个国舅爷了,这中书监果然是铁板一块。此时听到自己儿子说话,桓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朕的皇儿有如此觉悟,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陆允大惊失色,慌忙跪下说道:“陛下,老臣并无此意呀!”他心知陛下之前拍自己的那一下是在提醒自己,但是多年来,他陆允能进中书监,陆氏一族能在九鼎城内崛起,隐隐成为新兴世家的佼佼者,背后实离不开姜氏的影子。再说了,耒竹候虽然年长,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这皇上肯定会走在耒竹候之前,所以此时此刻,他只能顺着姜天阔的意思说话,对于皇上的提醒,他只能故作不知。

    皇上没有用“越王”,而是用了“朕的皇儿”,看来皇上的心意已决。姜天阔叹了一口气,此时实不宜再进一步,说道:“陛下,姒大人,陆大人绝无此意,无论越王殿下还是阮使君,对合州而言皆乃百姓之支柱。人无双足不立,越王殿下与阮使君便是合州百姓之双足,缺一不可。”

    除桓肇、姒昶、武笃然、卫将军桓翼默然不语以外,其余诸人也纷纷为陆允求情,均说他并无此意。

    桓炎也知道姜天阔此言是退让一步,再见得众人求情,他也心知不能迫之过甚,仅仅因为这个缘由便责罚陆允,便哈哈大笑:“耒竹候此番比喻甚妙,朕心甚慰。平公啊,朕也知你并无此意,起来罢。”

    “谢陛下!”陆允战战兢兢站起身子来,满头大汗还清晰可见,他默默走到一旁,感激的看了姜天阔一眼,便低下头不在言语。

    其余众人见姜天阔也默认了皇上的意思,又见皇上心意已定,便纷纷出言赞成,桓炎见状,笑了笑,看起来倒是极为开心:“肇儿,朕委你重任,莫要辜负朕的期望。”桓肇慌忙跪下谢恩道:“儿臣谢过父皇!儿臣必当为父皇分忧解难。”

    桓炎挥了挥手:“好了,此事就如此决定了,便以姒昶接任尚书令一职,阳千德为左仆射,桓肇为右仆射。阳卿,你是左仆射,现在是你的职责了,下去后拟一道任命旨令让朕过目。”阳千德应过之后,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姒令君、阳卿,还要烦请你二人多多指点越王,他既然入朝为官,当与众臣一道,有功赏之,有过罚之。越王要是敢乱来,直接告诉朕。”姒昶与阳千德对望了一眼,恭声道:“臣必当尽心竭力。”

    桓肇也道:“儿臣必当虚心向众位大人请教。”姜天阔见状,若有所思,也不再多说什么,与其余众人一齐说道:“臣等也必将为皇上尽心竭力,对越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桓炎满意的点了点头:“有诸位爱卿扶持,朕心甚慰。”这位大楚帝王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