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波澜再起(1/1)
作者:乱吃佳人
    今日晨间有些怪,明明外面天色晴好,日头高照,精舍里却显得比往常暗,三面门窗大开着,帷幔也都卷扎起来了,仍没见有多敞亮。

    微风穿堂盘旋,撩着赭黄纱幔轻拂,须弥座间光影扰动,时明时晦。蓦然间,暖炽的光涌到眼前,将沉暗的斑影都驱散了。

    萧曼微诧地一抬眼,看到旁边那只薄纱罩灯。

    焦芳不动声色,眼中泛着慈蔼,挑颌示意。

    萧曼一笑,梨涡浅现,垂首继续在那条苍白的手臂上用针,目光也随即沉谨起来。

    她心里知道,这法子原该等再补上几日血气才用,以免操之过急,欲速不达,可昨日秦恪已定下了“期限”,不得已只能照他的意思来,只是下针的时候还是刻意缓着劲儿,半点也不敢操切急进。

    焦芳也不再扰她,自去了外头。

    手臂之后又换到腿膝上的穴位,依次都用了针,萧曼收拾起身,拿了软囊垫在后面,扶臻平帝靠着坐起来:“陛下不妨试一试,现在觉得怎样?”

    臻平帝来回屈伸了几下臂肘,双手十指也都动了动,虽然略略还有些滞涩,但也基本如常:“朕这手膀像是好了七八成了,可两腿似乎还跟前几日差不多,乏力得紧。”

    岂止是乏力,毒质积年累月的积聚,再加上这次中风又十分凶险,他腿脚间的筋脉已然大受损伤,即便再用心调治,以后也很难复原,充其量也就不至下不得床罢了。

    早在头次用针的时候,萧曼便有了预料,但却从没对任何人透露过半个字。

    她说不清是怕触怒了皇帝,还是忌惮秦恪又会借此做出什么事来,如今自己也有些骑虎难下,明明不想瞒着,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或许隐隐还存着说不定以后能想出法子的念头,思来想去,决意还是继续瞒着。

    “恕奴婢直言,陛下先前身子亏负得太多,时日又久,就算经络通畅了,血气也难供给得上,只要用心调治,劲力定会日渐恢复。”

    “嗯,这也说得是,‘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这些事确是急不得。”臻平帝点头轻叹了一声,语气神色间倒也没什么失望不悦,转向她道,“说起来,朕恢复得这么快还真亏了你,前番说要赏你,不如……”

    话才刚开了个头,便听焦芳在纱幔外说道:“主子,皇后娘娘和瀛山王殿下到了。”

    臻平帝面色一滞,脸上的舒然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还尚算平和,叹声道:“那就传进来吧。”

    萧曼见他朝自己挥了挥手,赶忙行礼却退出去,想着方才那句被打断的话,暗地里反而松了口气。

    目下是什么处境,她心里一清二楚,自己是奴婢,却又不是真奴婢,别人可以费尽心机地迎合圣意,拼命往上爬,于她而言,却是越显眼目越容易深陷危局,反倒不如藏在暗处,清清静静的好。

    这边刚退到纱幔外,就看秦恪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了边上。

    萧曼不愿多看,依着规矩行了一礼,正要转身,就听那冷涩的声音拂过耳际:“别走远了,回头怕还要传你。”

    那白皙的小脸迟愣了一下,秀眉轻蹙,像在疑惑。

    秦恪全都觑在眼里,却没多言,径自向前走。

    焦芳这时已亲自引了谢皇后和瀛山王进来,到须弥座前回了一声,便退到旁边,站在秦恪上首处,目光斜瞥过来,像在看他,却又像对着萧曼刚刚离去的地方,浊色的眸中泛起一丝异样的光。

    秦恪低唤了声“干爹”,却故作对那眼中的异样毫无察觉,垂首肃立在那里,低睨的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行礼拜见的两个人。

    这对母子一早便急急地赶来,为的什么不言自明,只是能否如愿便由不得他们了。

    纱幔后的身影盘膝坐着,看不清脸更不知喜怒,须臾才传出中气未足的声音:“都不用多说了,事情朕已经知晓,英国公隐情不报,其女如今这个样子,也确非瑧儿良配,求情的话就不必说了,朕自有主张。”

    “陛下且慢,可否听臣妾一言。”谢皇后从绣墩上站起来,盈盈跪倒。

    这样子却也不得不允了,臻平帝在纱幔后轻叹了一声:“好……说吧。”

    “陛下明鉴,英国公之女乃名将忠良之后,司礼监和礼部一起遴定的人选,当时便已查明,并无病疾,其三代九族,也不曾有过一个疫毙者,陛下这才降旨册封为瑧儿的王妃,距今为时不远,怎的这几日就会突然生出这样的事来?臣妾以为,其中必有蹊跷。”

    谢皇后说得言辞恳切,也确实有几分道理,其中更是影射司礼监当初办事不力,就算英国公一门要获罪,他们也逃脱不了干系。

    焦芳和秦恪暗中望了一眼,都没接话,仍旧默然垂手侍立在那里。

    纱幔中静默了片刻,才听臻平帝道:“梓童的意思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让她身染恶疾,以此坏了瑧儿大婚之事?”

    “事情尚未查明,臣妾不敢妄言,只是心存猜疑。瑧儿大婚不止关乎他一人,更关系我大夏国朝体面,岂能随意更改,形同儿戏?恳请陛下降旨着有司查明真相,再遣御医细查英国公之女的病情,若果真是被人陷害,又尚可医治……臣妾以为还是依陛下先前的旨意行事,只是向后延搁些时日,伏请陛下恩准。”

    话到了这里,该说的都已说了,果然是识大体,明大义,没有半点无理取闹的意思,甚至叫人挑不出一丝反驳的理由。

    秦恪暗中笑了笑,仍是冷眼旁观,不发一语。

    殿中又静了片刻,就听臻平帝缓声问:“瑧儿,毕竟是你大婚,此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置?”语气间已显得有些疲惫。

    “回父皇,婚姻大事最重的便是父母之命,无论如何处置,儿臣都会谨遵,绝无私念。”瀛山王拱手走上一步,忽然伏地跪倒,“儿臣另有一件事陈奏,恳请父皇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