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梅园诗会(五)(1/1)
作者:叶九溪
    北园的梅树种的比较散乱,远没有南园的集中,唯有东北一角有处比较密的林子,春季之时,梅树开花,远远望去一片粉色,走进便能嗅到沁人的花香,到了夏季,绿油油一片,倒也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唯一的不足嘛,就是蚊虫太多。

    林子中心的地方,辟了一处空地出来,由几个商人出资在此处建了一座三层的木楼,样式是当下最为常见的一种,整体呈方形,房顶用的是普通的青瓦。此楼原本唤作“梅楼”,后来觉得不好,便找来一位明德学堂的先生给换个名字,先生大笔一挥,写下三个大字——“远行楼”。想来,大概是为了纪念前朝的那位大书法家吧。

    说起来,这小楼才是诗会真正意义上的举办地。小楼一二层设有书案墨宝,此刻已是聚满了人,外面的人还想往里面挤,没办法,谁让这第三层里坐着几位万安士人圈子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呢。

    吴楠三人跟着人群进了楼里,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而就在此时,有人却突然拿扇子拍了拍他的后背。

    回头一看,便见一俊朗男子站在他身前。

    虞美人早就看到了吴楠,见他背对着自己做下,当下心生戏弄之意,虞美人将折扇在吴楠肩上轻轻一拍,只见吴楠随即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虞美人,一脸迷惑的神情,问:“有事?”

    虞美人忍住笑,正色道:“吴兄,多日不见,就不认得虞某人了?”

    “虞某人?怎么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吴楠心里腹诽,但却又不能表现出来,遂又问道:“你我在哪见过?我并不认识你啊?”

    “虞子臣,与你同在明德学堂的虞子臣,咱们还是同班呢,一个月,你我还在云梦泽遇见过,怎么,忘了?你醉倒时还是在我那住下的。”

    云梦泽?姓虞?我还在他那住过?细想着,吴楠突然意识到什么,盯着面前这个俊俏男子看了好一会,果然,眉宇间几分女子的妩媚还是被他看在了眼里。

    “原来是虞兄,一月不见都认不出来了,莫怪。”吴楠终于认出来,眼前的人正是女扮男装的虞美人。

    两人相视一笑,遂将身边的人相互介绍一番,吴苏在听到吴楠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禁朝吴楠多看了几眼。她平日虽足不出户,但对外面的事还是有所了解,尤其是一月前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五大才子,她也曾托人将吴楠所作的诗誊抄下来拿回来细细品读,虽然是佳作,但却并不合她胃口,太过豪迈,其中多有描写征战杀伐,这向来是她所不喜的。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有如此文采,这是让她不得不佩服的。

    虞美人和吴苏与吴楠三人坐在了一起,当下便闲谈起来。

    虞美人怕吴楠初来诗会有些事不明白,便借着机会与他细细讲了一番。从她口中,吴楠对着诗会有了个具体的了解。这梅园诗会起初由明德学堂牵头,那时明德学堂有闫良先生坐镇,出了不少人才,每年诗会上的前三甲几乎被包揽。后来闫良先生隐居,学堂式微。由富商简氏出资修建的简氏书院,其学生陆羽,同时也是闫良先生学生,因一首咏梅的诗而被人所知,第二年受邀参加诗会便夺了一甲。简氏书院花大价钱请来名师,此后更是人才辈出,每年诗会上都要压明德学堂一头。自此学院一时之间名声大噪,已有盖过明德学堂的势头。

    此后,梅园诗会便由明德与简氏两家一同主持,每年诗会前三甲也都出自两家。而两家学生也互有不服,毕竟都是些颇为自负傲气的年轻人,除在诗文上较劲,还多有动手的时候。渐渐的,两家在诗文上的风格开始走向两个极端,明德学堂婉约,简氏书院豪放,此后,随着与会者的增加,渐渐形成了两个派别:明德一派与简氏一派,而这两派背后,则是有两个学堂的支持。

    若从风格上来说,众人皆认为吴楠当属简氏一派,但他又是明德学堂出来的学生,自吴楠声名大噪,两派便都在私下将其划归为自己这一派,为此还多有口角。不过这些事吴楠却是不知道的,他此时正颇为专注地在纸上练着字,时不时便会因为写出一个自认为很好的字而冲着其他两人炫耀。此时他还不知,就在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正有一起与他有关的冲突发生。

    樊雍文,表字鸣予,为明德一派,其才思敏捷,颇有诗才,近几年多首佳作便是出自其手,在万安同龄的士子中,几乎无人能及。而勉强与之齐名的,便是简家的大公子简恭简立业,其诗恣意豪放,为简氏一派,然每年的诗会樊雍文总要压他一头,心中不免憋闷,两人见面总要发生口角。当下,便是如此。起初,两人还在为谁的诗好而争论不休,到后来却变成了纯粹的口舌之争,在到后面,简恭却有意无意地将话头扯到了当下名噪一时的吴楠身上。

    “你们明德一派颇有些厚脸皮了,往年总是不如我们简氏一派,怎么,如今都到了睁眼说瞎话的地步了?那吴楠的诗大家都看了,如此豪迈,如此不羁,明明就是我们简氏一派的风格嘛,”简恭冷笑着,不屑地看着对面的樊雍文,“要我说,樊鸣予,你不如来我们简氏书院吧,你来了我可以给你个教授做嘛,在明德学堂那屈才了。”

    “慎之是我明德学堂的学生,自然是我明德一派,今日我不与你讨论这个,有本事,诗文上见真章!”樊雍文并没有被简恭的激将法激怒,相比于简恭,他要冷静稳重的多。他很清楚,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适合拿出来谈,目前来看,吴楠自己不说明,那他当不属任何一派,况且说起来,这两个派别之争说白了就是两个学堂之争,虽然吴楠曾在明德学堂读书,但这也并不能说明人家就愿意卷入双方之争啊。而这个简恭每次都刻意将此事拿出刁难他,这个简恭,真乃小人行径!樊雍文心里愤愤不平,但脸上看起来却相当冷静,只见他冷冷地看着简恭,眼神里同样是不屑,却比对方更加锐利。

    简恭毕竟要小樊雍文几岁,经历远没有后者丰富,自小养尊处优,未经过什么大风浪。而后者自小家中便一贫如洗,遇到灾年还要跟着家人出去乞讨,自小便尝尽坎坷,阅尽人情冷暖,心境已远非前者能比。

    简恭退缩了,他避开樊雍文的视线,但语气仍旧强硬:“好!今晚三甲你们明德学堂一个也别想拿到!”

    两个诗派在这边剑拔弩张,满屋子*味,而吴楠那边却全然是另一幅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