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大地是白茫茫的一片。店里没有一个顾客，淡淡的伤感丝丝缕缕地袭上心头，周晴有日子没来了，不知道怎么了，王小柯心里格外惦记这个浅笑时有着一对酒窝的文静姑娘。

    她来店里时，他满心喜悦，他从她的眼神中能读到热情、温柔，却感受不到爱情。他们之间横着一座山，隔了一重雾，许多话只能压抑在心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喂，周，周晴家，家吗？”拔通了周晴家电话的那一刻，王小柯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咚咚”声，紧张的时候他说话就会口吃起来。

    电话那一头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噢，你等下，我去给你叫一下。“

    一阵咳嗽声由远而近地传来，周晴的声音是杂在咳嗽的间隙里传出来的，喂......

    周晴的嗓音婉转清脆，拖着长长的尾腔，吸引着王小柯的每一根神经，”是，是我。最，最近没见你过来，你这是病，病了吗？“王小柯愈发结巴的厉害了，一点也不受他的脑神经控制，越是紧张，越是关键时候他越是结巴。

    ”嗯。我感冒了。＂周晴有气无力地说。

    ”严，严重吗？我去看看你，你吧！“王小柯结结巴巴地说。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我没事的，养两天就好了。”电话那头又传出一阵咳嗽声。

    正当王小柯匆匆忙忙把店交给田嫂的时候，张百万披着一身雪花推门走了进来，他拍打着身上的雪，边踱脚边问王小柯，“这是要出门了吗？“

    ”老张，周晴感冒了，我去看看她。“

    张百万挤着眉弄着眼，笑呵呵地王小柯说道：“这感情好，机会来了要把握，快走你的吧，我随便转转，顺便帮你看看店。”

    王小柯大步流星地跨上自行车，消失在茫茫雪景中，身后的田嫂不断提醒着，小柯，路上慢点骑，下雪滑，要注意安全。

    周晴的家一片昏暗，躺在床上的她勉强坐了起来，脸色腊黄憔悴，看的王小柯一阵心疼。他握了握她冰凉的手，皱着眉头说，病了多久了，吃药了吗？发没发烧？

    路上的雪花医好了他的口吃，他进门前在小区门口买了一大堆水果，提在手里沉甸甸的。男人买东西不比女人，他只捡贵的买，贵的就是好的，越是贵的越能表达他对她的情。

    ”我没事的，就快好了。吃了一点药。“她的眼中现出一丝温情，但却暗淡无光。

    周晴的母亲把水果洗干净端上来，放在床边的一个小凳子上。她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两个孩子都长大成人，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她对女儿的婚姻有着很高的期望，可是女儿大了，有独立的思想，不是她能左右的。王小柯家境一般，眼下不太可能买房，就是彩礼也拿不出多少，她不太中意这个事业刚起步的从小看大的男孩，她担心女儿婚后的日子......如今自己的家也是一团糟，夫妻关系失合，丈夫已经许久没回家。这个家已经风雨飘摇，摇摇欲坠。女儿很爱她的父亲，家庭变故令她对于婚姻、男人有了一种不自然的抗拒......

    王小柯不明白女儿家的心思，越是离的周晴近，越是觉得她不可捉摸。她把自己的心包裹的严严实实，不露一丝破绽，让王小柯无计可施。

    他嘱咐着她，说了些诸如按时吃药，注意休息，多喝开水等等不关痛痒的话，她只微点着头。

    “张姨，我走了。”坐了一阵子，眼看快到开饭的时间，王小柯不便久留，他跟周晴的母亲打了声招呼，拒绝了她们让他留下来吃饭的客套，又投身到漫天雪花之中，雪花在他脸上消融，冰凉凉的，一股寒意袭来，他打了一个寒噤，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脸是惨白惨白的，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太冷太冷......

    推开自家小院的门，母亲正从南房取菜出来，看到这么早回家的小柯，母亲很是诧异，“今儿这是怎么了，这么早就回来了？”

    “周晴病了，人家老去店里帮我，我去看看她。”王小柯把自行车推进南房，房子里杂乱地推着土豆、大白菜、干粉条、还有一大铝盆奶白色的冻的瓷实的白色猪油，里面夹杂着零星的烧熟的猪肉块，母亲炒菜的时候挖上一小铁勺，炒出的菜那叫一个香呀，想想都让王小柯流口水。

    弟弟王小南愁眉苦脸地坐在沙发上，父亲点着一支烟卷陪在一旁。弟弟就要结婚了，房子、装修、家俱、电器、彩礼......已经花光了家中的积蓄，花尽了弟弟十多年的薪水，还外借了几万元，其中包括着王小柯的７千元。即便如此，还是满足不了女方的要求。父亲递给弟弟一支烟卷，父子俩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闷烟，此时的王小南，抢银行的心都有。钱、钱、钱，钱对这个家此刻是如此重要，它抹杀着人性和理智。父亲是整晚整晚地失着眠，更令他忧虑的是王小南之后，还有个王小柯，更要命的是王小柯还有着不同的身世......，如果以后怪怨起来，他该如何面对？

    王小柯腿掸在床沿上，屁股坐在床上，家中烟雾缭绕，气氛压抑。一个多月前，父亲跟他说，弟弟结婚钱凑不够，问他能不能帮一点。王小柯豪不犹豫地倾囊而出，拿出七千元，只留了少许能够让店面正常运转的流动资金。他的这个举动，让父亲很感动，他内心愈发觉得对不起这个儿子了。

    兄弟俩越来越生分，从小一起耍大的两个人，长大了却各怀心事。

    前年冬天，弟弟看到王小柯穿着单薄的外套，消瘦的身材，脸被冻的惨白惨白，他心里很是不忍。哥哥打工赚不了几个钱，他就拉着他去买了件厚实的咖色皮夹克，真皮的面料柔软光滑，里子是绒布缝制，穿在身上一下子就暖和多了。母亲看着穿着新衣的王小柯，激动的泪水都流了出来，看到两兄弟能相互帮衬，哪个父母不高兴呢？

    可是，现在呢？两个人却很陌生，王小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沉默地看着这一对吸烟的父子，心里暗想：不能再给父亲增加负担了。他像那只训养的家雀，翅膀已经硬朗，飞上了树梢，以后的路要靠自己去打拼。

    晚饭后，王小柯的寻呼机响了，是田雄发来的一条消息，”我准备换三星手机，现在用的爱立信７８８c你留吗？“王小柯知道田雄这部爱立信手机买了还不到一年，花了３０００多元，手机方方正正的，只有手掌那么大，很新潮很时尚。

    ”留，说价钱吧！“王小柯把电话回了过去。

    ”给你，友情价，７００元吧。”牛鼻子田雄慢悠悠地说道。

    “成交，明天你拿到我店里吧。“王小柯知道这个价格不贵，他早想换手机的打算。只是钱不凑手。

    手机拿到手里，王小柯欣赏着手掌般大小的爱立信，精致、小巧，那短短的外置天线，黑色的机身，翻盖打开后闪着光的数字按键，一切都令他爱不释手。牛鼻子欣赏着王小柯审视手机的那幅滑稽样，他乐哈哈地笑着，他看上了三星大屏手机，这个机子对他已成历史，把它留给更忠情于它的王小柯吧。

    拿到机子，王小柯直奔附近的电信营业厅，办了张手机卡。他把所有的热情都投入到对手机的热爱中，他给家里打了电话，告诉母亲他有手机了。他给熟客们打电话，告诉他们他的手机号码，以后有事没事就打手机联系吧。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睡觉都放在枕边，半夜醒来都要摸摸手机心才踏实。

    手机给了一个知它懂它的人，它该也是幸福的吧。

    中文寻呼机摘了下来，它已经退出了王小柯的历史舞台，尽管还有人沿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寻呼机的用户群已经锐减，逐年成线性几何式没落着。

    王小柯用细软的布子轻轻擦拭着手机的外壳，像个战士在擦手里的钢枪一样。

    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从这一刻起，手机成为王小柯经商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