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风雨入城楼 静待长风起(下)(1/2)
作者:乔不清
    金钱帮,是一个非常耐人寻味的组织,它沉浸在名缰利锁的往来之中,却独立于江湖的尔虞我诈之外,帮会的行事风格非常明确---从不主动参与任何无意义的江湖盛世,只有在足够的利益推动下,介入一些影响深远的事件;据说,金钱帮的分红和抚恤机制非常完整,甚至超出很多人的想象,因此其帮众才会成为一群真正唯利是图的亡命徒,他们接受最严格的训练,接收最奇怪的指令,为了帮会的利益最大化,捞到更多好处,从不吝啬自己的性命。

    此时,庆阳县牢城门口的金钱帮帮众就显得格外奇怪,自从他们接受猛虎门协同劫狱的请求,准时出现在牢城门前以后,并没有做任何事情,二十多人就那么整整齐齐的呆在原地;这会儿,他们拉来一整车酒,就那样纷纷盘坐在地上开始喝了起来。。。牢城内外都打出狗脑子了,他们还在这慢悠悠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儿,可偏偏越是如此,越有人无法忽视他们。

    同样慢悠悠的还有酒楼房顶上的那位道爷,谁都认为这位藏拙的大高手干掉瀚海三盗之首后,一定气势吞天的加入战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杀四方;结果,道爷站房檐边琢磨了一会儿,又坐了回去。

    一桌崭新的酒菜很快就上来了,年近半百的酒楼掌柜,不顾多年的恐高顽疾,抖如筛糠的爬上房顶,亲手为马道爷斟满了汇祥酒楼的镇店好酒,嘴里结结巴巴的道:“道。。。道爷,您尝尝小店二十年陈酿的桂花盈香酒。。。”

    马道爷收回盯着牢城那边的目光,慢悠悠接过酒,闻了闻酒香一口喝干,看着满头大汗的酒楼掌柜,挑眉赞叹道:“这酒确实不错!”随即,摆出一副碰瓷的表情,道:“你家的烧鸡有点咸。。。吃多了就不舒坦,喝了点这酒终于好了些,以后客人吃烧鸡就配此酒吧!”那猥琐出众的神态,就像一条黄鼠狼正在品评偷来的鸡口感不佳。

    酒楼掌柜强忍白眼上翻,脸色都发青了,还坚持道:“小店尽快改正!尽快改正!快,快在给道爷拿两坛去。”

    道爷挥挥手一脸正气的呵斥:“胡闹!道爷怎会贪图你这点东西,做人要大气,眼光要长远!”不待老掌柜虔诚受教,道爷便猛然掏出一两银子高举半空,鼓起内力,朝下边依旧不肯离去的江湖“看客们”高呼:“诸位江湖好汉,马道士我掏银子请酒!”说罢,将高举的一两银子,缓缓放在呆愣愣的酒楼掌柜手心,痛惜的拍了拍,声音却格外好爽霸气的道:“剩下的银子不必找了,全当为掌柜的压惊了!”

    “道爷高义!”

    “道爷真乃江湖表率。”

    “我等青州豪杰共敬道爷一杯!”

    。。。

    原本,汇祥酒楼老掌柜是自信满满上房的,仅在心里后悔,不该要捞偏门做这生意。自从小伙计迷迷糊糊、比比划划的告诉他,楼上那位道爷打死了悬赏十万两的大盗后,老掌柜就清楚这单买卖赔到姥姥家了!但是,商海沉浮多年的堂堂大酒楼掌柜,什么样的风雨没见过!连通判老爷都伺候过,更何况什么大侠?几杯好酒便足以打发掉了!所以,老掌柜怀着平息风浪的隐忍气势上来了,谁能想到。。。

    此时此刻,在一片歌功颂德声中,老掌柜只觉一片虚幻茫然,他看了看掌心中孤零零的一两银子,又看了看穿房越脊的二十多条大汉聚往酒楼周围;沉浮数栽的老奸商微合双眼不忍再看,一边无奈的吩咐伙计一边告辞,心头阵阵绞痛,抽搐的嘴角,都快吐出白沫了,心里意~淫着上去给这混蛋道士一顿耳光,扯起衣领,指着鼻子大骂:“你他娘的!哪里是什么打死大盗的大侠,分明是黑吃黑的江湖败类!”

    苍老了十余岁的萧索身影,跌跌撞撞爬下楼,就听上边“脸大参天”的道爷提醒道:“对了,别忘了那两坛好酒,快些拿上来,道爷我压压火气。”老家伙两眼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冯家小姑娘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神秘古怪的道士,冯二少爷则恭敬的给道爷摆好筷子,拱手一礼羞愧道:“小可刚刚多有得罪,望道爷见谅。”

    马道爷一边喝酒一边观察战局,见马十三和金翅儿已经慢慢稳住了形势,青州义士豪侠们开始渐沾上风,这才无所谓的挥挥手,转过头捏一颗花生,放到嘴里,猥琐沉吟道:“看你小子挺有钱。。。咳。。。看你小子悟性不错,道爷我今天可以多费费心,教你点窥透人心的本领。”

    品出其中寓意的冯二公子,眼神大亮,慌忙躬身:“请道爷赐教!”懂事的递上一张百两的银票。

    马道爷八字眉一抖,不动声色的收起银票,越发和善,毫不在意不远处还有其他江湖人偷听,缓缓道:“这事儿,道爷也琢磨了很久,刚刚才有了头绪,想清了一些事。”他呷下一口酒,指了指继续道:“两日前,虞混。。义捕忽然挑破了私盐的秘事,挑动了无数人的欲望,才有了此时牢城的血战,你可以将这一切看成一盘大大的棋局。”道士咂咂嘴,继续叹道:“事情绝非如同表面上那么简单,老虞背后应该有一个人,一个足以给够他信心和勇气的人!此人十分厉害,用一个正大光明的阳谋挑乱了整个青州。”

    道士捏起一枚花生,摆到桌上,复又道:“青州武林中的各门各派本就恩怨纠缠,这件事儿又让稍有野心和手段的豪客都来了,大家聚在一起不打才怪,这是他种下的第一道因果。”

    随即,道爷又捏起一粒花生,摆在旁边:“相比猛虎门肯定收到了什么消息,才下决心正大光明的散发英雄帖,一能震慑群雄,二能撩拨些野心膨胀之人替他们探清虚实,所以猛虎门故意出现晚一些,让急不可耐的鉄斧帮抢了头阵!这是他设下的因果二。”

    冯二少爷眉头紧锁,细细听着,犹如拨云见日,急切问道:“其他呢?”酒楼那边租位置的哥几个又叠起了罗汉,一个摞一个的偷听。

    第三粒花生被放到桌上,马道爷声音玩味的道:“现在牢城屋顶上缠斗的人群中,道爷识出两人,乃是六扇门的缉盗捕头,所以我想牢城里也埋伏了许多缉盗司的人,缉盗司想要借此消灭青州府境内不安定的江湖人;那幕后黑手,则想让准备时间不足的缉盗司和江湖人相互消磨实力,这是因果三。”

    冯二少爷听得目瞪口呆,后背发凉;冯家小姑娘则来了兴趣,平素喜欢下棋的小美人坯子,闪烁着大眼睛,努力思考着。

    马道爷稍稍停顿话头一转,又拿起一颗梅子,缓缓放在三粒花生对面,声音阴恻恻的道:“好,那我们再来想想那人留下的暗子,一些待观察的事儿。”

    道爷挥了挥袖子,遥遥指着那群盘坐在地上喝酒的金衣人,道:“这群人肯定不简单,算一个。”接着道士又指了指,牢城房顶打的乱七八糟的场面,道:“别看他们打十分惨烈,但真正的高手并没有毫无保留的搏杀,否则消磨不了这么多时间!瀚海大盗这群人,可能是顾忌道爷我这样埋伏于暗处的正义之士。”马道爷夸自己的时候语气格外清晰,绝对是为了义正辞严的向冯二少爷宣告---道爷不出手是为了震慑,根本不是蹭你饭。

    微微自得中,马道爷发现冯二少爷满头冷汗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点,只得挫败的继续道:“那么,六扇门的捕头们到底为何不尽全力?难道仅仅是顾及这群金衣人?或是保存实力用来戒备这附近没来喝酒的人!”

    一众人顺着道爷的手指看去,只见东北方不远处还有八九个黑衣人聚在房上,和跑来蹭酒的江湖汉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马道爷这一招也是临时起意,决心掀翻棋盘,让那个操控一切的人焦头烂额,既然你藏起来摆弄人心,那就做好大白天下的准备!

    冯二少爷向来聪慧,却依旧如听神话;他从未想过此事会有这么多细枝末节隐藏暗处,越是细想,越发觉得眼前这个猥琐贪吃的道爷,高明到了极点,每一步都富有深意,不拜这道人为师简直人神公愤,想到这他一撩衣袍,感慨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弟子欲拜道长为师,不知需银几何?”说罢就要听价钱往下跪。

    结果,有一个迅速钻出房顶洞口家伙,三步做两步的抢先跪到道爷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悲声疾呼:“马道爷,你可要救救我家大人啊!”

    马道爷见此人隐隐面熟,一时错愕没反应过来,茫然道:“你是?”

    那人抬起头,猥琐的面容上露出熟练的谄媚微笑,颤声道:“小人是虞义捕座下帮闲,陈蛐蛐儿啊!我家大人都是为了马道爷的清名才甘受此劫的!望道爷出手!”紧接着又窜上来两个人,跪下齐声道:“虞义捕座下郝同治、秦皮,望道爷出手!”那场面、那动作、那声音渲染出的忠烈之气,简直铺天盖地。。。

    原来,虞捕快在入狱前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万一马家打算弃卒保车,那就必须有所掣肘,这个掣肘方式就是当着外人面点出一些东西,起到隔山打牛的作用,所以陈蛐蛐这几个收足了银票的帮闲就成了关键;不过,身陷囹圄的虞捕快就算是神仙,也想不到有今天这般奇妙景象。。。

    陈蛐蛐、郝老二、秦皮哥仨这几天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着事态动向,毕竟虞大人签字画押,答应事后在给他们三千两,万一老虞出事了,银子就泡汤了,今晚牢城事态惨烈无比,错综复杂,就在三个帮闲手足无措,眼看银子。。。虞大人身陷险境之际,大程忽然不知道从哪冲了出去,喊了句:“青州虞神捕座下---程霸天,愿为忠义赴死!”没想到还鼓舞了些傻兮兮的江湖人,哥仨见此倒也反应迅速,一个个热血无比的报出名号,果然引发了大规模青州武林的正义感,好汉们前仆后继的迎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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