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尘封的宿命(2/2)
作者:安子修
    “学校体育组开学就要考投篮,你能不能每周三放学之后教教我?”

    这是?

    我亲爱的上帝!陈子争的心中无数只欢乐的草泥马在狂野的绿色草原上奔腾而过。人生总是充满惊喜,而这次摆明已经是赤裸裸的送礼了。李嘉诚有言“明天的希望让我们忘了今天的苦”,这或许就是老天送到嘴边的机会吧。这就是我的高中巅峰?子争在床上伸展着四肢,一遍遍地打开微信回味着校花的请求,开始了无限的意淫。在他的设想中,少爷公子、学生会长统统被他踩在脚下,依兰在夕阳下伸展柔美的身体投篮进筐,坐在场边的陈子争羡煞旁人…

    意淫最终也只是意淫,理想过于丰满,现实也极其骨感。很快清醒下来的陈子争就开始分析起事件的利害关系:他将会得罪学校势力最大的几个团体;学生会会长不会给他好脸色;张笑笑会把这个消息扩散到整个银河系,过不了多久灭霸可能都会知道;教导主任又会开始找他的麻烦;甚至那个自己告白的美少女…不多说了,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但依兰在前,有天大的难…也得挺过去。陈子争暗暗地决定了,于是答应下这个艰巨的任务来。

    陈子争翻来覆去,燥热使他无法入睡;他确实地感知到这次百分之一百是心中的躁动在作怪。安静,他心想。心静自然凉。

    屏幕突然又亮起来。陈子争闪电般地打开手机,却迎来了老妈的消息。只要不是来自依兰,现在所有人发送的信息对陈子争来说都只能用“大失所望”这个词来形容。

    “儿子,睡了吗?”苏小玫发道。“我下周末回来几天。如果你睡了就别回啦!”

    靠,老妈你也是个奇人。陈子争心说。如果我睡了,自然就不会回你的消息。如果我不睡,我特么肯定回啊!你这算什么奇妙定律啊!陈子争码了几个字,犹豫着又撤回了。他想到自己如果半夜给老妈发消息,老妈肯定会打电话过来把自己数落一番,诸如“学习紧张睡前不要看手机”之类的。这就是最典型的钓鱼执法…

    他望着母亲苏小玫的头像,知道这一次自己彻底难以入睡。每当陈子争前半夜因故失眠,好不容易挣扎睡着时,这种疲劳的对抗下一定会导致那个梦境的来临。

    那是陈子争的荒原梦魇。

    那是熊熊烈火燃烧在冰原上的故事,无数的巨大飞虫吞噬着人们;男人流血牺牲,年轻的戴着蔷薇耳饰的女人在哭泣着。巨大的飞船驶离绝境的悬崖,却在海面上粉碎。陈子争在梦境中固定扮演一个流浪者的角色,他穿着破烂的衣服,丝毫不觉得寒冷;他不停地奔跑着,跑过冰原的巨炮,跑过尸体的高墙,跑过鲜血的长河,然后从悬崖纵身跃下。同样的剧情,同样的苏醒方式,梦境频繁地出现着,以至于陈子争对它熟悉得宛如一个老友。

    此刻陈子争裹紧了被子。他试图不去想白天发生的事情;他也已经接受了梦境的存在。这个梦并不恐怖,至少到现在套路已经基本一样,或许试着解开梦境也是不错的选择。但是每次都一样,他心想。

    梦,某种程度上就像宿命。而宿命终究是逃不开的。但是如果真的有选择的机会,陈子争希望做一个悄悄抓住命运尾巴的人。这样可以控制这头野兽奔驰的方向,而也只有这样,可以解开那个无限循环的答案。

    陈子争安然入睡。这次,它未曾到来。

    -

    这或许是宋建华人生中最困惑的清晨。在他数十年的水手生涯里,大到五六十米夹杂着前朝遗产的滔天巨浪,小到上港镇王大爷家的独脚公鸡下鹅蛋,没有什么是宋建华不曾经历过的。宋建华总是以学识渊博自居,在银海一带的船队里也算是几个龙头人物之一。而这一次,宋建华面临巨大的挑战。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宋建华,破浪号的船长,失忆了。

    他只记得自己叫上几个老船员出海的事情,小张正急匆匆地从木板房后面摸出他那条蓝白条纹的裤衩;裤子上似乎有两个洞,一个还开在裆部,这让宋建华嘲笑了他好一会。而之后的事情呢?宋建华忘得一干二净。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和船员们躺倒在沙滩上,身边是一只充气的橙黄色橡皮艇,它属于自己的主船破浪号。而破浪号呢?根据警长的发言,破浪号和其他两艘船已经沉没在近海了。

    而且……是断成两截的那种。

    “怎么会这样?!“宋建华悲痛万分。“你们觉得这现实吗警察同志?我在海滩上不知道怎么回事睡了一觉,你现在告诉我我的船在那里断了?”他在沙滩上来回踱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几名干警拿着记事本,显然也对面前的状况束手无策。“老天也要为我宋建华做主啊!”船长哭天喊地起来,就差在地上打滚。

    干警们面面相觑。现场拉起了警戒线,这片沙滩从今天白天开始不再对游客开放。一些提早赶到的采访车已经架起了设备,两三家报社的记者正在取景,或是拉住过往的渔民。而渔民又知道什么呢?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警官们只能和政府官员一起,对着打捞来的一条蛇形机械物体发愣。这东西长得像章鱼触角,跪在地上的宋建华心想。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破浪号已经被折断,最令他不安的是自己消失的记忆。太干净了,就像完全没有经历过一般。

    干警随手拉起了警戒线,大风把他漆黑的警帽吹得几乎要飞起来。这是即将涨潮的预兆,不到一个小时内,海水马上就会吞没这片事发地区,那时候所谓的物证也将不复存在。“走吧,咱们回车上去。”干警耸了耸肩,对拉扯着宋建华的两个同事说道。“在这儿问也问不出个啥,早饭还没吃呢。”他看着吊车吊起漆黑色的钢铁触手,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吊车的下面是几个政府官员,其中西装革履的瘦高个眼睛湛蓝,正在和某部长轻松地交谈着。

    一辆黑色的吉普堵住了眼前沙滩公园的铁门。壮硕的中年男子像个偷窥狂一般朝这边举着手机。干警想起这个男子刚刚已经在沙滩周围漫步许久了。

    “喂,干什么呢你?”干警生气地说。“没看见这消防通道么?赶紧开走。“

    男子悻悻地摆摆手:“不好意思!”他拍了拍大腿,迅速闪进那辆黑色的吉普中。人们三三两两地从海边往回走,除了宋建华,谁也不想在这片是非之地逗留太久。

    -

    “准备呼叫。”

    当车门关闭的同时,装载在原本属于车载娱乐系统位置的指令中心完全地打开了它的金属外壳。黑色的磨砂屏幕上出现了几个人名。“确认呼叫对象。“标准的女声,属于机器的声音。

    “徐子凌。”男人一边查看着刚才获取的照片,一边对吉普车说道。电话接通了。“老板,大早上你要干什么?”那边好听的女声带着十足的不耐烦。

    “你是不是用了记忆消除装置?”谢志强气愤地说。“今天早上海边那个捕鱼的兄弟看上去已经完全失忆了,好像至少失忆了20个小时,你知道吗?”

    “我是不得已而为之。”徐子凌平静地解释道。“他们看到了闪电…我也不能让他们记起我的样子。”

    “记忆消除政策是我们的最高机密,它的危险性就是因为其只对目击平民使用。”谢志强的两眼直视着海滩的方向。“这个东西根据人的体质有相当不稳定的反馈,你每次使用必须第一时间和我联络并经过协会的批准,你这样频繁地私自滥用迟早会引起社会关注。”

    “知道啦知道啦。”女孩抱怨道。她那边传来人群嘈杂的声音,听上去是正从地铁站走出。“手机都淹海里了,我还怎么跟你联系…”

    “下次想办法给你弄一防水的,能自己飞的…”谢志强摸着下巴说道。他划动屏幕,图片锁定在吊车下那个有着迷人蓝色眼睛的西装男子。“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现在B级使魔【深海兵器】的残骸,落在了【蓝鸟】的手里。”

    “【蓝鸟】。”徐子凌的声音有些迟疑。“是那个东欧来的【暗影先锋】,A级的使魔【蓝鸟】?”

    “是的。”谢志强的声音告诉电话那头的女孩这毋庸置疑。“不过这件事轮不到你来处置,你目前还是以观察并保护陈子争为最优先选项。这件事还有人可以处理。”

    “不就是穗姐吗,买什么关子。”女声轻描淡写地戳破道。“挂了啊,我这上课第一天呢。”

    “认真听讲。”

    他想了半天只能说出这句话。

    屏幕由“通话“状态归于黑暗。谢志强用食指触摸方向盘的中心,吉普迅速地发动。双引擎的低沉咆哮几秒钟之后渐渐平缓,这是技术部的同事装载的启动测试系统。谢志强很不习惯这个拉风的玩意,它活生生把一辆吉普整得好似MIX酒吧门口的限量版布加迪威航。

    谢志强轰下油门,车子迅速驶离港口。这是阳光明媚的上午,驶上滨海路之后,他把车速放慢,调出自己最喜欢的玛丽亚·凯莉专辑《Daydream》。暖色的日光下,遛狗的老头在江畔公园三五成群,几对情侣从他的侧方骑着运动自行车大声说笑着飞驰而过。而谢志强,在这座城市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准备呼叫。”他按摩着自己微酸的后颈,对指挥中心说道。

    “确认呼叫对象。”熟悉的标准发音传来。似乎应该换个语音包了,谢志强心想。

    “乔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