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店很小，除去厨房和蒸柜，只能摆上一张简易长条桌。

    靠着程妈在学校食堂里练就的厨艺，这店坚持了五年，多少积累了一些老顾客，在沿街越来越多的各类餐饮店的竞争下，生意说不上多么火爆，但一个月也能尽挣好几千。

    利润虽不高，但老两口却坚持说：他们老了，没事干闲着容易生病，只要不赔钱，身体又允许，这铺子就要继续开下去。

    ……

    应付完最后一波拎早饭赶公交的人潮，店里就渐渐清闲了。

    等到早餐时间彻底过去，程爸在长条桌边坐下，看了看还杵在蒸柜边，望着店外发呆的程然，尽量用心平气和的声音说：“前几天，你易叔叔来咱家玩，又问起了你。他有个侄子比你大两岁，在南城区的湖溪中学当老师……”

    听到这，程然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果不其然，程爸接着说：“我给你约了这周六中午，你去见见，要是合适就定下来。”

    程然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断然拒绝：“我不去。”

    程爸眉毛一竖，语气变得冷硬，“不去也得去！过了年，你就二十九了，你姐在你这么大时，都有瑶瑶了！”他顿住，偏开头稳了稳情绪，声音放柔半分，不知是想劝程然还是劝自己，“吃一堑长一智，那些不该想的就别想了，以你的脑子，别再找那些马粪蛋，找个老老实实的人，过好以后的日子最重要。”

    “什么叫不该想的？我维护自己的权利叫不该想的？”

    “现在想要维护权利了……前年你毕业的时候，我跟你妈去看你们，让你们先把婚结了，你怎么说的？说公司才刚成立，正是关键时刻，等稳定了再结——你这么为他着想，最后怎么样？”

    “……”程然眼中波涛汹涌，一瞬不瞬地盯着程爸。

    “当年我一看，就知道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你们同居的时候，我告诫过你吧？哼，现在后悔了，要维护权利了……你在Q市折腾了三个月，举的那些证，到底有多大效用，你自己不清楚？——你醒悟得太晚了，丫头！”

    程然鼻息粗重，耳朵嗡嗡作响。

    她知道父亲说的是对的。

    可正因为是对的，才特别疼，刺骨钻心，仿佛活生生地拔下了她的皮。

    她脑子一片混乱，只想说几句狠话，稍稍缓了一口气，她就哑着嗓子含恨质问：“爸，你就这么讨厌我，我才回来一个周，你就逼着我去相亲，恨不得马上把我嫁出去？”

    “啪!”

    程爸脸色铁青地一拍桌子，“你胡说什么？我这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为我好，你哪是为我好，你是往我心里捅刀子！”

    “你这个死丫头……”

    程爸的话还没骂完，程然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听到吼声的程妈，从厨房里匆匆出来，边解围裙边责备：“你说你……真是，你说那些话做什么？是不是非要逼死她才甘心？！”

    “我说的不是事实？错了就认，还要粉饰太平到什么时候？”

    “好了，我懒得跟你这倔老头吵，我先去看看！”

    “看什么看？这么大的人了，好坏不分，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程妈没搭理暴躁的程爸，扔下围裙，出门去追程然。

    程然盲目地跑了一会，呆站在十字路口，茫然无方向。

    绿灯亮起，她无意识地跟着前面的行人，走上了人行横道。

    马路对面有个小小的街心公园，晚上是广场舞大妈们的聚集地，但日上三竿的此刻，却人烟稀少。

    她走进公园，在一张休闲椅上坐下，背对着香芷苑的方向发起呆来。

    不多时，光线微暗，身边坐下了一个人。

    闻着那熟悉的油烟味，不需要侧头，程然也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