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难熬的一周(1/1)
作者:刺唐
    张刚一个箭步冲下去,像疯了一样,抱起孩子,眼睛瞪得像铜铃,惊恐的叫:“宝宝,你怎么了?宝宝,爸爸对不起你!爸爸对不起你!”宝宝这才“哇”地一声哭开了,又急又尖,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云霄。

    “打120啊!”李小灿清醒过来。左边脚痛得不能动弹,李小灿顾不上自己,眼里只有张大着嘴巴哇哇大哭的孩子。

    打完120后,只能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无比漫长。

    张刚抱着受伤的宝宝,捡起包被,小心地给宝宝裹好,宝宝的哭声丝毫未减。李小灿挣扎着坐起来,伸出手想抱宝宝,可双臂却疼的举不起来。张刚把宝宝递给李小灿,她撩起衣服,把奶头往宝宝嘴里塞,可宝宝并不吃,只张大着嘴巴哭,满脸通红,满头大汗。李小灿心疼极了。奶水一滴一滴滴在宝宝的脸上,李小灿的眼泪也滴在宝宝的脸上,宝宝哭得更凶了,像要把嗓子哭破一样。李小灿拿衣服擦宝宝的脸,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张刚急得团团转,连忙给爸妈打电话。

    半个小时后,120终于来了。张刚买病历、挂号、交钱、找医生跑来跑去,李小灿坐在轮椅上看着怀里还在哇哇大哭的宝宝,心疼的颤抖,无助恐慌焦虑自责,她悔恨不已。

    一堆检查,x室里的男医生趿着拖鞋,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拍过之后,李小灿以为完了准备出去,谁知医生却叫住她:“把玉佩撩起来,再拍一次。”

    李小灿无语了,拍之前怎么不叫我拿开玉佩?X光射线有辐射好吗?碍于情况紧急,李小灿并没有争辩。做完X光做CT,躺在冰冷的台子上,机器“轰隆隆”地响,小灿感到害怕。一想到儿子才一个多月还要打麻醉,孤零零地躺在台子上,那么小一丁点儿,还不到台子的十分之一,它小小的脑袋里一定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底在做什么,肯定很害怕,李小灿恨不得掐死自己。

    煎熬的一小时过去了,结果出来了。李小灿的心紧紧地悬着,医生在说着什么,李小灿盯着医生一张一合的嘴,生怕自己听错了听漏了,仿佛医生说的不是病情,而是宣判书。宝宝肋骨骨折加肺挫伤,入院观察。自己左髋臼前下缘骨折,外加脸上、大腿上、手肘上擦破几块皮,李小灿并无大碍。

    宝宝还在大哭,李小灿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听着宝宝痛得大哭,心像被剜了一块。

    夜深了,宝宝终于哭累了,连续几个小时的大哭,耗尽了力气。吃了几口便开始睡觉。受伤的宝宝像受惊的兔子,一有点动静,马上哭了起来。肋骨骨折,一伸手就会痛,喝奶呛到也会痛,大哭也会痛,吸奶也会痛,打嗝也会痛,呛到了会更痛。因此,宝宝总是在哭。

    更揪心的是,宝宝突然开始喷奶,大口大口的喷。刚喝进去的奶不到两秒钟又全部都喷出来,把衣服都打湿了一大块,喷完就开始尖利地大哭。张刚笨手笨脚地给宝宝换尿不湿、换衣服,笨拙地抱着宝宝来来回回的走,哄着宝宝。张刚并不熟练,可能弄疼了宝宝,宝宝哭得更凶了,哭得喘不过气,只见张大着嘴却并没有声音,浑身颤抖,满脸通红。李小灿恨不能自己跳起来,自己给宝宝换衣服,心中暗暗祈祷婆婆快点赶到。

    宝宝哭得满头是汗,手里湿乎乎黏糊糊的,绒绒的头发都粘到了一起,身上都是湿漉漉的。张刚不会给宝宝洗澡,宝宝痛的不让人碰,所以只能这样难受地沤着。

    李小灿为了给宝宝安全感,用两只手抓着宝宝的小手,用嘴吻着宝宝的头,慢慢的轻轻的哄,就这样终于熬过了一个夜晚。

    第二天,宝宝呕吐的更加厉害了,吃一次吐一次。眼神也逐渐开始迷离了,没有以往灵活的四处瞅瞅,只是直直的望着天花板。小脸蛋也不再像以前的红润,显得发黄。宝宝瘦了一圈,精神也焉了。

    张刚请了一个护工,护工声称自己有十年多的经验,并且曾经做过月嫂。心急如焚的张刚给了护工高价200元8小时,并提前支付了。护工给小灿喂完饭,买来毛巾等日用品,哄了一下宝宝,见宝宝睡着了,就对李小灿说:“我出去上个厕所,一会儿就回来”,李小灿点点头。

    可左等右等,这个护工没有回来,李小灿直懊恼,当时直接付的钱没有留电话,张刚和李小灿对着哭哭啼啼疼痛不已的宝宝束手无措。一等,居然等了三个多小时,护工慢慢悠悠地回来了。李小灿满腔怒火,撒起了泼:“您上厕所可上的可真久啊,三个多小时!我和宝宝两个病人躺在这里,你看不到吗?我们需要护理,你瞎了吗?钱收了人就跑了,你也不看看你收的什么黑心钱!我家宝宝哭的这样可怜你去哪儿了!我们好心提前把钱给了,你就不管不顾了!这钱,送你买药住院吧,我请不动您,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吧!滚!”

    整个病房回荡着李小灿的叫骂。他们想不到,一个躺床上不能动弹的病人,骂起人来不带歇气儿的。李小灿也不知道自己会骂人,如果不是涉及宝宝,给她一千张脸,她都丢不起这人。逼急了她就像个护犊子的母豹子,谁欺负宝宝她就冲上去拼命。

    终于婆婆来了,李小灿第一次觉得婆婆是如此的重要,世界上除了李小灿和张刚,最疼爱宝宝的,就是是婆婆和公公。婆婆绝对不会让宝宝这样大哭,也不会丢下宝宝不管,更不会不管不顾重手重脚地给宝宝换尿不湿。李小灿看到婆婆,就像受伤的孩子看到亲人,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婆婆抱起宝宝,宝宝的嗓子已经哭哑了,哭声远没有当初的洪亮,眼睛肿成一条缝。婆婆心头一惊,找来医生,医生建议拍CT检查。一个半小时后,结果出来了,脑部出血,于是当即转到儿童重症监护室进行抢救,并下了病重通知书。

    李小灿得知结果,如五雷轰顶,眼泪又刷了一下出来了。她攥着拳头,手指快嵌进了掌心,她悔恨不已。如果她没有和张刚吵架,如果她不赌气离开,如果她没有抱宝宝,如果她能抱紧宝宝,如果她没有走到楼梯口……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惜这么多的如果都没有避免灾难。多可怜的宝宝,他什么都知不知道,他什么都没做错,他才那么小,他那么完美,却不得不为爸妈的失误买单,承受着非人的疼痛,经历生死磨难。

    李小灿开始信命,她以前觉得婆婆迷信,但是现在她忽然信了,这,就是命。

    办完转儿童重症监护室的手续后,张刚回来了。李小灿忍不住埋怨他:“你当时干嘛要扯我?”

    张刚不做声。婆婆却听不下去了:“你埋怨他做什么?你想过自己的问题吗?你的责任比张刚大多了!你干吗不抱紧孩子?否则会伤的这么重吗?”

    站在一旁的公公也帮腔:“这事儿,搁谁谁都觉得是你的错。”

    李小灿不服了,婆婆每次都是这么偏心,每次都是我的错!于是脱口而出:“你们就偏心吧!”只顶了这一句,又忿忿的转过头,不敢再多说,毕竟还是怕婆婆的。

    婆婆更不爱听了,嚷起来:“你这人怎么这么听不进话?带孩子难道不是你的责任吗?照顾孩子不是你份内事儿吗?赖什么张刚?!夫妻过日子,谁也别埋怨谁!别把你妈那套学来,对付我儿子!”

    李小灿无语了,只是说了张刚一句话,就遭来这上纲上线几十句的反驳。就在自己还为婆婆的到来感到宽慰时,这一下,又心塞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难道全是我李小灿一个人的错吗?终究是外人吧,儿媳永远不可能成为女儿,李小灿想明白了。

    夜里,一家人只能在医院里凑合。狭窄的病床上,李小灿侧着身子,挪出一块地儿给张刚。张刚抱着李小灿:“我闻到了你身上的奶香味道,和宝宝的一样。”两人一阵悲伤,张刚抹了一把眼泪:“我对不起儿子。”

    这是李小灿第二次看见张刚落泪,第一次是李小灿生孩子。李小灿轻拍着张刚的后背,安慰他:“我们没做什么坏事,上天不会狠心对我们的。”人到了绝望的关头,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不可名状的上天身上。

    周五,探视的时间到了。李小灿坐在轮椅上,张刚推着她一步一步朝儿童重症监护室走去。前面就是住院部,儿子就住在那栋楼里。李小灿忐忑不安,希望快点见到儿子,又害怕得到不好的消息。这一路似乎很长,其实不过几百米。

    儿童重症监护室的门口有很多的家长,在焦急地等候着。楼梯里摆起了几张躺椅,座位上放满了牙膏、盆子等生活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