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二月一(5)(1/1)
作者:六月无常
    当今北魏的三皇子朱贤看向张奕,突然一笑,露出了与他黑色皮肤极为不相称的洁白牙齿,站起身,看向四周的画卷和书法,说道:“弈儿哥,你真的不想入朝为为官?难道你就甘心做一辈子的徐家女婿?”

    张奕给朱贤添了茶水,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道:“做上门女婿有什么不好的。”

    朱贤指向墙上的画卷,然后说道:“这幅画就我看来,能够模仿的有原作九分相似。”

    张奕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说起了书画来,搓了搓手,笑道:“那敢情我捡到宝了啊,不知道卖出去能值几两银子。”

    朱贤将那副模仿先人名画的画卷摘了下来,放到桌子上,指着那画卷上的落款印章说道:“如果这幅画的落款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李宇的话,虽然卖不到名家那样的大价钱,但是凭借这画的笔力和模仿度,一百两银子肯定是少不掉的。”

    张奕不自然的挪了挪屁股,挺直了身子,笑着说道:“挺不错啊,以前买来的时候就十几辆银子,现在竟然翻了十倍,那我明天就把它卖了,这样我下个月就不需要找亭霜要银子花了。”

    张奕说着就要去拿那副画,然后朱贤却突然将那幅画提在了空中,张奕只有站起身才能拿得到。朱贤又看了两眼画卷,其实这幅画说模仿九成相似都算是少得了,完全可以说是和原画一模一样。而这幅画当年只有两幅,都印着原作者的印章,而且两幅画可以说是一模一样,难以分出哪幅是临摹的,哪副是原画。其中一副被当今皇上赐给了大将军徐起,另一幅则在皇宫内的藏书阁。

    朱贤虽然不是从小生活在宫中,但是巧的是这两幅画朱贤都见过,而张奕这幅刻有李宇的仿制画,朱贤却闻所未闻。

    朱贤指着画卷说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卖给外人不如卖给我啊。”

    张奕说道:“行啊,只要不低于一百两银子,你拿去就是,至于零头的我就不找你要了。”

    朱贤重新将画卷铺在桌子上,然后摸摸了腰包,从里面拿出了两百量银票,放在桌子上说道:“和我客气什么,我给你两百两。”

    张奕没有接过银票,他感觉有些不对劲,说道:“那哪行,你这不是亏了么。”

    朱贤做思考状,然后笑了笑:“这么一想我的确是亏了,但是我有办法。”说完,朱贤拿起张奕桌子上的印章,放在一旁的印泥之中摁了一下,然后狠狠的印在了画卷的角落处。

    朱贤拿起印章,张奕两个字便出现在了画卷之上,朱贤拿起盖有印章的一角,叹道:“这样就不亏了,哪有画卷不盖原作者印章的。”

    张奕瞧瞧的用手抓住了大腿上的肉,挤出一个笑容说道:“你盖了我的名字也不能增值啊,顶多算是我收藏过而已,还是不值两百两银子啊,我是你奕儿哥,怎么能让你亏钱呢,不如等下次我把徐起房间的那副送给你好了。”

    朱贤卷起画卷,说道:“那怎么行,那是我父王送给徐大将军的,我去买算什么意思。而且我并不觉得你这幅临摹的画比原画差,甚至有的地方要比原画更有气势。”

    张奕瞳孔微微收缩,只是一瞬后就恢复了轻松状,说道:“那你可是猜错了,我可没有临摹古画的这种本事。我的画你小时候没看过么,歪歪扭扭不说,画出来的老鹰愣是被你徐姐姐认成了小鸡。”

    朱贤重新坐了下来,用手指瞧着桌面,等到手指停止敲打后,突然前倾身子,低声说道:“我可不觉得能够‘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这种诗的人会把老鹰画成小鸡,而且就算你小时候真的丹青不佳,但是谁能保证你还和当年一样呢,我的奕儿哥。”

    这是张奕第二次听到这首诗了,虽然苏越君说过这诗实打实是他醉酒之后蹲在街道边上写的,但是苏越君和他保证过当时没人看见他们,而且书写痕迹也被苏越君用脚磨平了,可是说这世上除了苏越君和张奕再无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

    而苏越君是根正苗红的蜀国人,和北魏三皇子不说势不两立,也万万不可能做出给他做线人的这种事。张奕内心不禁感叹阴阳阁的强大,连他自己这种小人物都有人跟着。

    张奕笑了笑:“这诗不错,不过这人该杀。”

    朱贤也一起笑道:“是啊,如果是我父王知道了这首诗,那么这个人早就悬尸城上了,万幸这件事被我拦下来了,那个记录此事的人也被我处理掉了。”

    张奕端坐着身子,说道:“那写这首诗的人肯定要痛苦涕零的感谢你一番才行啊。”

    朱贤摇了摇头,说道:“感谢就算了,我只是想转告他一句话。”

    张奕侧了一下头,说道:“但说无妨,如果有一日我遇到了这个人,一定帮你转达。”

    朱贤将画卷丢给了张奕,还包含那二百两的银票,说道:“我大哥朱文消失了六年之久,太子之位一直无人端坐,但是我的父亲年事已高,若有一天龙御上宾,那么坐上那张椅子的人不是我就是我二哥。如果我坐上了那把椅子,我希望写出此诗的人能做我的荀彧。”

    张奕沉默了半晌,然后叹道:“他能写出这种造反诗,你还让他做荀彧,就不怕他是赵高?”

    朱贤放声大笑:“做赵高就得把那玩意割了,我不信他舍得这么大的代价。”

    张奕笑了一下,然后说道:“那他做了荀彧又如何,朝廷的官员都不会容他。”

    朱贤站起身,张奕这才发现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黑黑瘦瘦,整日跟在他身后的黑炭儿了,现在的他是当今北魏的三皇子,将来说不定还是北魏的王。

    朱贤负手而立,说道:“当年我父亲能够力压百官弹劾,重用当今宰相南宫明,那么我朱贤又何尝不可。”

    张奕盯着碗中的茶水,动荡不安,轻声问道:“若他无荀彧之心呢。”

    朱贤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奕,目光冰冷,此刻的他才显露出了属于皇家的气势,孤高又冷血。

    “那就龟缩在他的凉州做他的好好女婿去吧,永世不要让本王看见。”

    张奕明白了,他和朱贤再也不是能够同睡一床、一起偷看丫鬟洗澡的好兄弟了。现在的朱贤,被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充满了内心,他将和他父亲一样,抹杀掉一切会威胁他坐上王位的人。而他只是让写出造反诗的张奕永远不许出凉州,那便是他顾及往日情分所做出的最大的恩赐了。

    张奕站起身,抖了抖袖子,双膝落在了冰冷刺骨的地上,双手贴在身前,说道:“谢三皇子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