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意外(1/1)
作者:楚南一客
    第四十章意外

    姜子烁有时候会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非常的可耻,有时候会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莫名的可怕。可是,他想到了在老家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想到了在省城读大学的哥哥,想到了还在老家苦读的另一个哥哥和妹妹。当然,他也偶尔会想到自己,想到自己在工地上辛辛苦苦栉风沐雨天寒地冻地做了大半年,除掉吃饭、租住的开支,每个月到手的还不到一千元,那些小包工头还要克扣他的钱的时候,姜子烁是什么样的想法都来了的,很多的时候想自己单干。

    对姜子烁来说,省城最好吃的是什么?也许他不知道,当他看到满街都是那种臭豆腐的味道的时候,也曾悄悄地走上去问了问那个和他年龄相当的小老板时,得到的答复是十元两坨的时候,他是咽了咽口水,再没有问,更没有说要买,只是继续悄悄地走开了。在心里想着,十元钱的豆腐,足够老家全家人一道可口的菜肴。

    当姜子烁炒了工地上那个小包工头的鱿鱼后,在租住的地下室整整呆了一个来月没出门,也没有出去找工作,也没有联系在省城读书的姜子牧。每天就是在手机上玩游戏、看网络小说,直到有一天手机终于没有流量了,终于停机了,才和房东结清了房租,背着背包开始了在省城的游荡。

    姜子烁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已经是年关了的,姜子烁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了?

    他想到了是不是回农村老家,回老家可以帮年迈的父母做点农活,可以去老家的那些小化工厂打点零工,那样也可以补贴家用,姜子烁甚至想到了回老家是不是还可以去读书。

    但是姜子烁想了想,还是到省城找份工作吧。他想到了自己的大哥在省城读大学。当有一天,姜子烁又一次游荡到了大哥读书的那所大学的时候,看到了师范大学的校牌的时候,他想到了大哥,便也决定打个电话给哥哥,可是,等姜子烁把所有的口袋和背包翻了个底朝天的时候,也找不到大哥的电话。

    山脚的那种阴冷的雾气还没有缩回山顶,稀罕着的太阳还没有在山坳露脸的时候,时序已经是进入了冬季,也正是乡下人们睡懒觉的好时节。刘骊还是大清早就起来了的,她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也没有睡懒觉的条件。她必须早早地起来给父女俩弄早餐,刘骊在八年前嫁给扶桦的时候,这里还是一个远离省城七八十公里很穷的山窝子,和公公婆婆挤在一栋三搧的木板房里。后来,因为城市的扩张,小山村也搭上了“圈地运动”的顺风车,摇身一变就成了城乡结合部。正好给了刘骊和她的老公一个创业的机会,夫妻俩将部分土地赔偿款建起了一栋三层楼的小洋楼,一楼是门面,二楼、三楼自己住,便也在家里办起了农家乐和农业开发公司。刘骊原本就渴望着一家人都在一起生活的日子,以前的时候是没有办法,老公是在沿海的江浙一带打工。现在老家也搞起了土地开发,老公扶桦也是像模像样地在家里就做起了老总,刘骊也是很享受这样一家三口在家门口赚钱的日子。

    对于刘骊来说,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做早餐。刘骊从来都是没有任何怨言的,甚至还有点乐此不疲。女儿喜欢吃西红柿鸡蛋面条,老公喜欢吃面条煎鸡蛋的罩子。刘骊就喜欢上了那种猪油在锅底爆发着的清脆的响声,金灿灿的蛋黄给了满屋子的香气,在这鸡蛋的清香味道里做早餐,也就有了过日子的气象。而每天都要去四五趟园子的扶桦也将整个的时间放在了自家的农家乐和农业开发上。闲下来的时候,扶桦就写写打油诗来陶醉着自己。写了诸如什么

    “翠竹葱茏掩毛檐,

    放养鸡鸭分外甜。

    想吃趁早联系我,

    千万莫吝手头钱。”还写了什么

    “我本住山村,本性爱劳动。

    西瓜吃不赢,只好送别人。

    茄子结成坨,给人喂鸡鹅。

    线瓜砌成堆,两天就变黑。

    南瓜满瓜棚,大家不问津。

    白瓜像冬瓜,不想去理它。

    豆角堆墙角,想吃吃不了。

    鸡鸭已成群,鸡蛋满窝棚。

    还有西红柿,多得可上市。

    香瓜像蜜瓜,恰了又想恰。

    还不快来吃,叫人真着急。

    打开我大门,欢迎你光临。”

    这样波澜不惊、夫唱妇随的诗意田园的日子倒是很适合刘骊扶桦一家人。可是在某一天的清晨,一个略显稚嫩的年轻人的到来,打破了刘骊一家的宁静,甚至是打破了这个只有百多号人的山村平静。

    那天早晨,刘骊一如往常一样,清早就起来了,自己一番洗漱后,照例是去厨房准备做早餐给他们父女俩吃的。但是,很奇怪的是,刘骊的右眼皮是一个劲地跳,她忽然想起了一句老话: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像是在故意提醒她什么。当时的刘骊心想,大清早地,天都还没有亮起来,不会有什么事的,要是有,也应该是大白天以后,到时自己注意一点就是了。刘骊便也是没往心里去的,就一门心思地去做起了早餐。

    厨房是单独搭建在洋楼左侧的一个小杂屋,当刘骊拿出钥匙正准备打开厨房门,门是自动开了,刘骊还没有来得及开灯的时候,她猛然看到一个瘦小的年轻人正蹲在灶檐边,当刘骊惊吓地发出声响,刘骊的老公是立马就跑到了厨房门口,看到惊吓中的妻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还没问是什么原因的时候,扶桦也看到了一个瘦小的年轻人正蹲在灶檐边,并且看上去已经睡着了。因为刘骊夫妇的惊吓声还是没有把这个瘦小的年轻人叫醒的。

    这个年轻人就是姜子烁。现在是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就来到了刘骊家的厨房里。

    乡下人又乡下人的规矩的,哪怕是乡下人来到了城里,有的规矩也并不是因为到了城里,乡下的那些规矩就会破坏了的。乡下人很不习惯到什么山唱什么歌的,因为乡下人老实,不善于变通,因为乡下人忠厚,不善于奸猾。

    姜子烁决定去找那个小包工头。当姜子烁和老板娘结清了房租,走在省城大街上的时候。姜子烁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的,不找到那个包工头是誓不罢休的。

    乡下人有一个传承了数千年的规矩,就是要过年了,很多的东西是必须年断年断的,哪怕你没有,也必须给别人一个满意的说法。特别是对于金钱上的账目,那是必须一年一清,不能有半点含糊了的,即或结清不能立即偿还的,也必须给对方一个说法,还必须征得别人的同意。当然这年是指农历大年的,元旦倒是不算,冤有头债有主,农历的十二月,债主也能上门拍桌子鼓眼珠子说着骂人的话讨债的,欠债的人也不能说什么年底了快过年了,您老就不要来赏钱了。说赏钱那也只是欠债人讨个吉利的话罢了的,其实就是一笔欠账。但是到了大年初一,债主是不能再上门讨债了的,哪怕是彼此睹面碰到,也只能是笑呵呵地说着恭喜发财恭喜发财的话来,哪怕你在自己的肚子里骂娘。如果大年初一去讨债,哪怕是打电话或者发个短信什么的,也是会被人视为不厚道。毕竟欠的只是钱,并不是命,让人活着就得让人欢欢喜喜地过大年啊。所以,很多乡下欠钱的人,要是还不清债主的钱,在年前的三十是干脆不回家,等到大年的初一才带着一家老小高高兴兴的回家过新年的。

    姜子烁没读多少书,但是毕竟在乡下居住,父母又是那种极有傲骨的人,就是再困难,一般也不会找人借钱的,倘若是借了别人的钱,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早点还清,绝不会堐到大年三十的。所以姜子烁在父母身边耳濡目染,这个道理倒是懂得。

    已经是农历的年底了,很多的建筑工地都放假了。但是,在很多的建筑工地和很多的工棚外面,都胡乱地挂着“还我工钱,回家过年”,“打工一年到了头,却为工资发了愁”这样的横幅,在风霜雨雪中肆意地飘摇着,发出了凄苦般的哀鸣。姜子烁看着都有点心酸起来。

    姜子烁连续几天都在工地上奔波,也连续几天没有吃一顿好饭好菜的,有时口渴了,都不能去买一瓶矿泉水,一直以来,他认为喝矿泉水简直就是一种奢侈。有时看着建筑工地上的一个人很像他以前的那个小包工头,可是走近一看,也是那种愁眉苦脸,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姜子烁也试着打过那个小包工头的电话,开始的那几天还能打得通,也还能接上电话和姜子烁说几句客气的话,说什么他也在工地上讨钱,那些大包工头也欠着他很多很多的工钱,是远比他拖欠姜子烁的钱不知道多多少倍。那时候,讨钱的姜子烁倒是不会去说要自己的工钱,倒是替那个小包工头叹息起来,有时还恨不得帮那个小包工头一起去找那些大包工头要钱去了。

    姜子烁认定了一个死理,他是会找到那个小包工头的,他是看到哪里有建筑工地,就往哪里去。这样的找下去,小包工头是不可能找到的,工钱也就没有办法讨到手,可是,姜子烁却离省城是越来越远了。

    当姜子烁看到那最后的一点建筑工地的时候,姜子烁是突然间就倒了下去的,因为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支撑着他心中的那点滴的信念了。姜子烁晕倒了。

    当姜子烁醒来的时候,他看到的是满眼的星光在灿烂地闪烁着,他看到了一个农家院落,他感觉着这就是自己的老家了。姜子烁还看到了一栋单门独户的农家,姜子烁觉得那就是自己的家。回家的信念再一次支撑着姜子烁。他终于站了起来,胡乱的抓了几把沙雪,塞进了口里。

    姜子烁感觉着家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可以触手可及了的。现在的姜子烁是高兴地说不出话来,他也懒得着不和自己的父母打着招呼,一个人劲直跑到了厨房,用手抓起锅子里的饭菜吃了起来。

    姜子烁感觉自己很疲劳了,正准备走回自己卧室睡觉的时候,他感到睡意侵袭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他倚在厨房的灶边就这样睡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