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家的晚餐是白水煮挂面，不过富贵却自己找了些猪油以及辣椒，剥了几头蒜，顺便把肖母早上拔来的青菜洗了，丢到面里一起煮，之后大家各自拿碗筷，自动动手，捞了面条，用筷子挑点猪油，拌上辣椒，再倒些酱油和醋，然后就着生大蒜吃。

    大家都是穷苦人，没那么讲究，有吃的就行。

    肖父和肖母两人像老鼠一样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看富贵他们就像是一群土匪，敢怒不敢言，当然，纵使说理，他们也说不过。

    等一顿寡淡的白水煮面条吃完之后，天就黑了，大家也不想在这里过夜，就商量着该怎么办。

    富贵的父亲就问肖父：“你说该怎么办？你家也不大，住不下我们十几个人，无论如何，你得表示一下，让我们早点离开吧？”

    富贵父亲的意思是随便给点医药费，然后就可以撤了，肖父却像是铁公鸡，不是哭穷就是装聋作哑，肖母哭哭滴滴，一边抹眼泪，一边观察众人的反应。

    “这事儿也不是我儿一个人干的，你们不能光盯着我家。”肖父突然说。

    富贵等人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着，被他一提醒，马上醒悟过来，不过其余的四家到底在什么地方，他们可不知道，大晚上的，他们也不能随便乱跑，若是被村里人打闷棍，到时候，连个人都找不到，损失可就大了。

    李成道：“咱们就在这儿等，你去叫其他人过来，叫不来我们就不走，早点喊过来，商量好了我们才好离开，不然耽搁的可不止是我们。”

    肖父只好出门，不过十来分钟，他就叫了四对夫妻来了，很显然，他们都是跟肖二方一伙的少年的父母。

    “这是作孽啊？”几人来后，无不叹息道。

    富贵的父亲王宝路开口道：“人都来齐了，那就好好说说，大晚上的，我们也不想太过分，我家富贵的伤总是要治的，医药费不能少，误工费就只算今天，我请了这么多乡里乡亲，无论怎么样也不能让他们白来一趟，你们几个看着办。”

    有这么多人撑腰，平时一向老实，话不多的王宝路为了儿子，今天可是威风了一回，谁让他是一家之主呢？富贵毕竟还年少，因此，大事小事都要他做主，乡里乡亲们也都向他讨主意。

    “大兄弟，你开个口，说个数，我们几家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这个能力，孩子做的孽，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还上。”说话的是个四十左右的男人，他却不像肖二方的父亲那样躲躲闪闪，一直想要逃避责任，居然大大方方的承认，而且表示一力承当。

    这样一说，顿时让众人对他有了好感。

    一番介绍，这才得知，他是肖二方的堂兄，叫肖会昌，算是肖家村一个比较正直的人，只是他的儿子被肖二方带坏了，以至于连累到他的名声，可每次儿子闯祸别人找上门来，他都从来不讨价还价，保证让被害人满意。

    富贵对此人也挺敬佩，一般人，发生了事儿，第一反应就是逃避责任，能主动承担责任的少之又少，这种人若是趁势而起，必定会一飞冲天。

    富贵的父亲想了想，伸出一只手掌，说道：“我的要求也不高，给这个数就算了，你们五家人，刚好一家出一百。”

    医疗费以及精神损失费和误工费，加起来一共五百块，这也算不上太多，但在农村还是挺高的，一百块钱几乎就是一个中下等人家的全部存款。

    肖会昌眉头不皱，眼睛不眨，一口就答应，说道：“好，我们立刻筹钱。”

    富贵的父亲倒是没有想到对方一口就答应了，以为要讨价还价，最后能拿个三四百就差不多了，可这个肖会昌居然如此实在好爽，着实出乎预料。

    接着，富贵等人出来，站在黑暗中等待，肖家茅屋里，一阵阵议论纷纷的声音传来，其他人的声音比较小，肖会昌却是敞着大嗓门，高声道：“各位叔伯兄弟，咱们的孩子没有教好，犯了事儿，这是我们不对，能私了就私了，以后好好教育一下，别再出事了，要是有一天警察开着车来拉他们去吃枪子，我看大家还有什么话说。”

    “可这一家一百也太多了些。”有人小声抱怨。

    肖会昌道：“再多也比吃劳饭好，给钱吧！”

    之后，黑暗的屋子里又是吵又是闹，不过十几分钟后富贵的父亲拿到了五百块钱，然后众人就满意地往回走了。

    走之前，富贵特意找到肖会昌道：“大叔，我看你是个有见识的人，你家的孩子比我大不了几岁，我家也很穷，可我并没有走上邪路，如果你真的是为他好，就该严厉管教，别再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了。”

    肖会昌苦笑道：“要是能管还用你说吗？我家娃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就知足了，我是真的害怕有一天替他收尸。”

    富贵道：“这都是贫穷惹的祸，可活人不能让穷旮旯逼死，人穷志不能短，不能自暴自弃。”

    肖会昌给富贵抽一支烟，富贵拒绝，他自己点燃烟，深深地抽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这才道：“穷人的命不就是这样？娃儿吃不来苦，不愿下地干活，又没有一个营生，整天无所事实，自然而然就学坏了，我是有心无力，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可没有一点作用，现在就想给他找个媳妇管管他，可是媒人请了无数个，人家只要一听说是我肖会昌的儿子肖学贵，立刻就拒绝，不容半点商量。”

    富贵摇摇头，没在继续说啥，又听堂哥喊他，就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拖拉机在夜间缓缓行走，车灯早就坏了，还好，他们来的时候考虑到夜间赶路的情况，带了电筒，可是手电筒也不是很明亮，昏暗发黄的光照不了多远，于是大家就想方设法，找了一根干竹子，裹上破布，染上拖拉机的柴油，点燃来照亮。

    如此一来，李成才敢开快些，不过还是花了一个小时才到家。

    虽然是大晚上了，可是大家却没有散去，所有人都在富贵家门口，富贵的母亲早就做好了一桌丰盛的饭等待着大家的归来，也打了几斤苞谷酒，因此众人回来后，马上就开饭喝酒。

    在肖家的时候，他们虽然吃了一顿面条，但是当时只是将就填饱肚子而已，现在就可以放心地敞开肚子吃，慢慢品尝，喝个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