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莫歌满头大汗地蹲在电脑前面，面色无比严肃地敲下了一行大字。

    “家里的狗突然成精了怎么办？在线等，扌”

    没等他打完，卧室门便被一道巨力狠狠打飞，擦着他的头皮径直印进了墙里——扣都扣不下来那种。得亏现在是大白天，这破地方又远离闹市区，不然那“砰”地一声巨响怕不是都能让老粽子揭棺而起。

    然而和顷刻毙命的房门相比，门口那位身材娇小的少女其实更让他心惊胆颤。

    “汪了个汪的铲屎的，饭呢饭呢饭呢！”

    少女呲着一口小白牙，乌黑的齐耳短发上偏生了一对支棱起的银色三角形耳朵。她只到莫歌胸口高，身上胡乱套着的衬衫简直像是袍子一样，衣摆几乎都垂到了地上……却也正好遮住了那些不可描述的部位。

    “铲屎的说话呀，饭呢饭呢饭呢？”

    少女一个恶犬扑食奔到自家主人脚边，背后扫帚似地银色大尾巴几乎摇成了残影。

    莫歌的冷汗“刷”地一声就下来了。

    两个小时之前，他养了五年的土狗突然成精，开口的第一句不是“主人我要报答你的养育之恩”，而是“铲屎的我饿了我要吃锅包肉”。也不知是因为变成了人形还是其他原因，这吃货愣是看都不看狗粮一眼，非让他亲自下厨热饭热菜吃。

    即便犬娘有啥吃啥从不挑食，却也耐不住她那堪称桶一样的饭量啊。作为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求职狗，莫歌养活自己都得拼尽全力，哪儿还有闲钱养活一个喂不饱的无底洞？可不喂又不行，鬼知道犬娘会不会在饿急了的情况下拿自家主人开开荤。

    莫歌本以为自己会走上巧克力与香子兰之旅，现在看来，他很可能在那之前就踏上犯罪的不归路……

    “家里已经没有余粮了，”莫歌摸了摸小犬娘的耳朵，听着对方“呼噜呼噜”的可爱声音，认真地道，“我得出去买米买菜……你先在家等等吧？”

    “是吗？”小犬娘抬眼看了看电脑屏幕，仿佛明白了什么似地，摇晃的尾巴登时炸了毛，“我怎么觉得铲屎的是要落跑啊？等等，铲屎的你不会是想把我送去警察局吧……我知道建国之后不许成精，但我控记不住我自己呀！”

    “瞎说什么呢！”莫歌瞪了自家狗狗一眼，下意识像以前那样挠着犬娘的耳根，“五年前我爸妈坐飞机失踪了，家里所有亲戚都在忙着争他们留下的遗产，有谁关心过我？所有人都只是把我当成累赘而已！”

    “除了你，我还有什么？如果连你都要害我，我特么不如从楼上跳下去算球！”

    犬娘可不知道自家主人心里转的是什么念头，听到“害我”两个字后顿时就急了。

    “我怎么可能害铲屎的？！我还记着呢，自己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铲屎的！”她瞪着眼睛，干脆全身都炸了毛，双手胡乱地比划着，语无伦次地说道，“我这么大一点的时候就跟着铲屎的啦，变得再大都不会伤害铲屎的！”

    莫歌手上动作一停，心里喟然长叹。自从父母走后，他才真正明白一个道理——人都是自私自利的东西，但狗不是。

    小犬娘突然成精的确让莫歌吓了一跳，但他心里明白，狗狗本质上没有任何变化，骨子里仍然是忠心护主的忠犬……只不过变得很能吃了而已。

    ……问题就是太能吃了，四十多斤大米、十几斤鸡蛋和满冰箱的青菜肉食全进了小犬娘的肚子，这胃口就算是地主家也养不起啊。

    “唉，养不起也得养不是么。”莫歌叹了口气，认命地揉了揉小犬娘的狗头，随即拿起电脑边的手机，“谁让当初是我捡到你了呢？”

    小犬娘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怯生生地道：“铲屎的不赶我走啦？”

    “从一开始就没准备那么做，”莫歌点开外卖软件，一边浏览一边说道，“我只是受到了成吨的惊吓，反应过来就好。对了，你为啥不吃狗粮了？”

    小犬娘皱了皱鼻子，厌恶地瞥了眼放狗粮的袋子。

    “那玩意儿里面掺了不少死狗死猫和死耗子肉，我现在闻着味儿都觉得恶心……真亏以前吃了这么久！铲屎的，下次买狗粮的时候千万别图便宜，便宜没好货！”

    “……我说你明明是帝都出生的狗，为啥说话总有股东北味呢？”莫歌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啧，从我身上学的么。”

    他在帝都师范大学呆了四年，也算得上是师出名门，然而毕业快一年了仍然没找到工作。其实他本来有个去帝都四中当老师的机会，可惜位置被人顶了——懂的都懂，有些话没法明说。

    结果直到现在他都只能在帝都挣扎求生，平日里靠打些零工维持生活。至于投简历之类的事情……正应了那句话，“看上你的你看不上，你看上的看不上你”。

    “东北啊，实在不行也只能回去了。”莫歌看了看腿边的小犬娘，那家伙正在玩自己的尾巴，一脸傻乎乎的乐呵，“不，得尽快离开帝都才行。既然她成了精，那只能证明世上的确存在‘妖怪’。国家不会对此坐视不理，很可能真的有专门处理类似事件的‘有关部门’……对方是抱持着善意还是恶意，我无从得知，但必须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未经国家批准就擅自成精，指不定就要被扣个“违反妖怪成精法”（先假设的确有这么个“法”）的大帽子。到时候小犬娘是被抓去切片还是摆成十八般模样，都是有关部门领导一句话的事儿。

    即便妖怪中存在大佬，那也肯定是在国家管辖下的，不会对一个才刚成精的小犬娘太上心。如果说妖怪的势力很大，甚至能无视人类的压力保下小犬娘……那该担心的就是莫歌自己了。

    当然，现实是怎样的，莫歌并不知道。他只是习惯性地用最大恶意揣测未来，并做好相应准备。

    “得先和房东联系一下，然后订票回东北老家。不能走火车和大巴车，包车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在莫歌思考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猛烈的敲门声。

    “砰砰砰——”

    “开门，查水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