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九九七年十二月六号，白元出生了。

    天气已经完全入冬，轻飘飘的鹅毛大雪从空中顺着风向的风飘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层又一层地堆积起来这样的环境下，能够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实在是有些不容易。接生婆抱起刚刚落地的白元，开心地说道：“恭喜！是个小男孩儿！你看这孩子虎头虎脑的，怪可爱的。”

    “出去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吧。”

    白元的母亲却好像并不欢迎这个孩子的到来似的。听到这句话，接生婆忽地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白元的出生，白元的母亲甚至没有欲望去看上他一眼，便让替她接生的接生婆把孩子抱出去扔了。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这个孩子不能留。”他的母亲冷漠地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孩子，“留下他，只能是个祸害。他爹已经拖累了我这么多年，我不想让他也来拖累我。”

    接生婆明白她的意思，看了一眼自己怀里抱着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的孩子。嘱咐了她一声多注意休息，拎着自己的东西，抱着白元走了出去。

    “孩子，你不要怪我把你抛弃在这个地方。要怪就怪你的爸爸做了那样的事，怪你的妈妈不想对你负责。”

    外边的风刮的很大。北方的天气，到了十二月实在是寒冷的让人完全抵抗不了。接生婆抱着白元往外走，寒风吹起了裹着白元的那床小被子，冷风直往里钻。似乎是感受到了刺骨的寒风，又或者是明白了自己即将面临的被抛弃的结局，还是婴儿的白元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接生婆原本想直接把白元放在远一点的路边，期盼着有个人能够看见他，把他带回家好好抚养。

    接生婆缓缓地把白元往地上放去，低头一看这个小家伙，他原本还在眯着眼睛哇哇大哭，好像是感受到了自己的视线似的，突然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接生婆原本放下婴儿的手又抬了起来，重新把白元抱在怀里。

    小家伙刚落地，连口母亲的奶都还没有来得及喝，就要被自己的母亲抛弃。接生过无数孕妇的接生婆，原本就有些于心不忍，见这孩子实在生的可爱，和自己也算是有些缘分，又碰上一个这样不负责任的妈，一咬牙，竟然直接抱着白元往自己家里赶了回去。

    白元就这样在接生婆家里待了两年。

    接生婆家里很穷，她自己家里还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虽然都已经到了二十岁，但是偏偏两个都是不争气的主，出去打工了那么多年都没什么积蓄，过年过节回来，还要从家里搜刮点什么东西出去。家里实在是太穷了，买不起奶粉，又没有母乳，接生婆没有办法，就带着白元去别的镇子上到处转转。那些刚刚生了孩子的妈妈，听接生婆说了白元的遭遇，觉得可怜，每次接生婆带着白元来的时候，都会给白元喂上几口奶。

    白元就是这样喝着百家奶长大的。

    她给白元取了个名字叫元元，并决心把他抚养成人。

    白元从小就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学会走路，学会说话，都比其他的孩子要早上许多。不仅如此，才两岁的白元，就已经学会了帮家里人扫地。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抱着比自己还要高的扫把，虽然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她看着这小孩这么懂事的样子，实在是打心底里心疼。

    可是刚刚自己家儿子又从外边来电话了。

    他说他今年从外面找了个女朋友，过年的时候会带回家给她看。据说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城里人，家里很有钱。

    “这个女孩子你了解吗？才谈了几个月你就要跟人家结婚？”

    “妈，莉莉对我可好了。她知道我打工辛苦，让她爸爸给我在他们家厂里找了份轻松的工作，我现在一个月有两千多块钱的工资呢！”

    “她对你这么好？”她很怀疑自己家儿子说话的真实性。像自己家大儿子一样吊儿郎当的人，除了遗传他爸长了张还行的脸，根本没什么优点了。

    “妈！你不能盼你点儿子好？”大儿子暴躁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妈，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跟莉莉结婚了，你赶紧把我们结婚的钱准备好。”

    “我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她为难的说道，“你弟弟现在在外边赚不了几个钱，我还得管他。你不是已经涨工资了吗？没存下些钱吗？”

    “妈，你这儿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啊！我跟莉莉谈恋爱不也要钱？哪能存的够结婚的钱嘛？”

    “那你干嘛这么急着结婚？”

    “要是再不结婚，莉莉说不定就跟别人跑了。到时候这么好的媳妇跑了，你可哭都来不及！”

    “那我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弄那么多钱？”

    “我们家不还有个小屁孩吗？在我们家待了两年的赔钱货，也该为我们这个家做出贡献了。”

    “元元能做什么？”

    “你把他卖了不就有钱了？”

    “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她立刻出声驳回了大儿子的请求，“结婚的事情你自己想办法筹钱，我顶多给你出一部分的钱，不然这个婚你就别结了！”

    “诶！妈！你怎么对你亲儿子这样啊！那个赔钱玩意儿，你都已经养了他两年了！连我们亲兄弟你都没有对我们这么好过，你因为一个外人不要你这么好的儿媳妇，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

    不想再听自己儿子的废话，她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回过头来，就看见白元站在自己身后，抱着扫帚，指着地板说道：“妈妈，我把地板扫好了！”

    “元元真乖。”她蹲下身子来，伸手摸了摸白元的脸蛋。

    因为从小没什么营养，他长得比一般孩子都瘦弱些。想到自己这些年带着元元，不仅没有照顾好他，还让他吃了这么多苦，脑海里突然又浮现起了刚刚大儿子对自己说的话。

    把他卖了不就有钱了？

    “是啊，把你卖了，说不定能让你找到一个真正对你好的人家，然后健健康康长大。”她收回手，擦掉了自己忍不住流下的泪水，“一定比待在我们家好。”

    “你好，我想领养这个孩子，可以吗？”

    忽地听见耳边突然响起了陌生人的声音，她转头一看。

    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她家门口，眼神一直放在白元的身上。

    “你好，我叫白钰城。”白钰城笑着看着正望向自己的白元，“我想领养这个孩子，可以吗？”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整整过了两年的时间。

    她还记得，自己也是在这样一个天气，把白元从外边给抱回来的。

    又是大雪纷飞，寒风凛冽的天气。她看着白元跟着那个陌生男人离开了自己的家。

    白元最后出门的时候，回过头来，朝她笑了笑，跟她说了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