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眼身世渐迷离(2/2)
作者:那坡里黄绿
    贺兰心直直看着他,不禁笑起来。想不到这欢快的明镜脸也有颓丧的时候。

    上回若不是他在自己面前欢快地唱歌一般滔滔不绝,帮自己治病,恐怕她到现在还是郁郁寡欢,走不出自己的心结。

    “你笑什么?”

    “没什么……”

    “你不相信?”

    在贺兰心看来,任何存在都有其存在的目的和缘由。贺兰心只是觉得使命这种说法有点奇怪,但是自己这么些年活着又很迷茫,找不到出路和答案,这也是她一门心思扑在书本上的原因。

    她很希望那些旧纸堆能给她一点指引。

    “要怎样才能知道自己的使命?”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得你自己去找答案。我只知道人生来就有使命,比如我的使命是守护姑姑,而姑姑的使命是守护天下苍生。”

    “守护天下苍生?”

    贺兰心越听越觉得离谱,在她粗浅的认识里,她觉得每个人能做好自己就已经足够了,还什么天下苍生,简直大得吓人。

    不过,这些热血沸腾、空而不实的大理想,很小的时候,她是有过的。她曾想让所有贫穷、可怜、被欺负、被凌辱的人过上好日子。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渐渐发现这个想法不现实。因为她越长大越发现,其实每个人都有一种局限,而每个人都牢牢地囿于自我的局限之中,包括她自己,苦厄随之而来。

    在梨花庄时,父亲特别嫌弃的壮丁朱三爱赌,厨娘的女儿阿燕就是爱偷嘴撒谎。当时她极力帮他们,可是无论如何帮,他们还是没有得救。还有勾叶,她聪明美丽大方,可是怎么也抑制不住她的控制欲。

    或许师父说得对,自己不想的事,别人是怎么也帮不上忙。如果自己想,自己就已经足够,也就不再需要别人帮忙。

    “不错,姑姑的使命就是拯救天下苍生。”

    “你姑姑很能吗?”

    “姑姑最弱,可是她没有办法。”

    原本贺兰心觉得司涧说的东西大而不实,可是当听到‘没办法’三个字,却不知怎地,突然生出一股悲悯之情,不由得叹息道:“听起来很悲壮……”

    “是很悲壮……”

    说到这里,两人都不再说话,呆坐在地,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于贺兰心而言,其实她不太想死,这地下宫殿幽幽绽放的白昙怎会与她左腕上的梦幽夜相互感应?难道她还有另一重身份或是?

    司涧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望了她一眼,开口续上此前未曾道出的话,道:“你是花田后人?”

    这“花田后人”贺兰心还是第一次听说,道:“什么花田后人?”

    司涧被她这一问倒糊涂了,显然她对花田一无知晓。

    “花田,是百花之神当年被天帝贬谪之地,名为“荒芜岭”,数万年来一片荒芜。而百花之神积极乐观豁达,并不沮丧于眼前的事实,手植百花,终日以血浇灌之,于是荒山长出人间千年不见的奇花异蕊,能救死扶伤,尤其听闻那开在天池上的幽幽白昙,能起死回生,拯救苍生。”

    “这么神奇?听起来像古书上写的故事,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说来也不远。如果百花之神没有被妖王所迫害,算起来也就三万年。当然,如果百花之神能够投胎转世的话,倒是不知其确切的轮回……”

    贺兰心估摸着司涧的年龄也就跟自己相仿,很奇怪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多,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我……”司涧只是叹息一声,便接不下话去。原来这司涧,便是当初天帝念及花神终日以血浇灌百花解救天下百姓劳苦功高,特意下派给花神养精血用的天河的一条小溪流。

    贺兰心见他说不出,故意激他道:“你是胡邹的吧。”

    司涧一听,顿时红了眼,极认真道:“不是的,很多事你不明白……”

    贺兰心见自己仿佛触动了他极重的心事,又安抚道:“不妨说来听听……”

    司涧道:“此乃天机,不可泄,泄者遭劫。”

    贺兰心见他实有难言之隐,也不好再追问。

    贺兰心呆望着漆黑无尽的密室,琢磨:“想来,也只有我那老顽童师父能救我了,但是不知我那顽皮无救精神恍惚的师父会不会在一个清醒的时刻想起他曾收过我这个徒儿……扪心自问,我素来行得端坐得正,平时干过的坏事,也就是夏天被虫子咬的时候,打死过几只虫子。也不知这是招惹了何方神圣,竟要把我困死在这密室……”

    在密室围困了两个多时辰,两人都颓丧得很,都以为这密室绝无人类存在,却不知密室一侧矗立着一气派宫殿。

    那清清幽幽的宫殿里一位婀娜多姿的妇人正在抚琴,香炉里冉冉升腾起旋旋轻烟。

    琴音绕香炉出窗牖,于宫殿凄清的空气里飘荡。

    琴声未落,一位紫纱仕女进至跟前,拱手道:“夫人,既然少小姐已经找到,为何要把她关起来?”

    抚琴的妇人手不离琴,心中早已波涛万千,却迟迟不肯启动紧闭的双唇。

    “您是怕少小姐不肯定接受?”

    妇人微微抬起头,心绪纷杂,她这一眼望出多少前尘往事:“当初在梨花庄,她面对那样悲惨的处境,自己都未曾能够近前安抚。而今她已有了归宿,投身缥缈峰修行,自己又何须干扰她,打乱她原本已接受的一切?更何况在她的心中,父亲母亲恩爱如山,她又如何能够接受我当初的选择?这么多年,一切都已成为烟云,而枫林玉是爱我的,也是爱她的。”

    妇人想到这里,双唇微启,道:“通知缥缈峰,有人误坠虚无谷。”琴声嘎然而止。

    紫纱仕女闻言,作揖的身子一时顿在原处。

    “怎么,没听见我说的话?”

    紫纱仕女稍稍顿了一顿,才又拱手道:“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