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朝晖易逝且驰骋(2/2)
作者:那坡里黄绿
    的确,那冉冉升起的红日,在大漠的天地间,那么宏大而绚丽,却是转瞬即逝的,须臾浪费不起。看日出下的山河,是一刻也耽误不得。

    风弦本是想顾忌一下众人的感受,然而,相比起韦陀王一心想要自己看看他半生博下的壮丽山河,一如他昨夜于如昼灯影下与自己分享理想,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顾,任由其气概所唤起的脉脉温情倾泻而来,只顾舒舒服服地跟着他,视其所指引,听其所言说。

    “你知道吗?数万年前,西荒曾是一片沃野。”

    “听闻过。‘沃之野,凤鸟之卵是食,甘露是饮。凡其所欲,其味尽存。’”风弦记得缥缈峰的经书里是这样记载的。

    “‘鸾鸟自歌,凤鸟自舞。’何等适意。何等自由。”

    他喃喃而语,耳畔轻抚的风把这诗一样的言语吹入了风弦的耳朵。

    这样的乐土,他这做君王的甚至比百姓还渴望,百姓或许想的只是温饱,而他却是希望每个人都能各得其所,各尽其意。

    “那么是经历过怎样的变故,西荒竟变成现在这样?”

    “一说是受了诅咒,一说是人心难已。”

    “这两者听起来并无多大区别。”

    韦陀闻言,回头默默望着她。

    看他那样子,莫不是英雄所见略同。

    看来,两人之间的默契,可遇不可求,却也是稍稍让人不安的,那心底萌动的话语竟不需要再费口舌,两人皆一副似语非语表情,对望着。

    谈话一时终止,他默住,风弦亦默住,然而,这无端的沉默,却是那样地好,仿佛此刻浸润于晨曦中的大地。

    “你是想背负起这救赎之任?”驺吾兽驰过森林时,她开口问了他。

    “或许我是在救自己。”

    救赎是难的,很可能根本就是徒劳,知其意者谁?解其意者谁?遂其意者又有谁?

    或许这就是初遇他时风弦那无端的悲哀涌起的缘故,此刻,不知是晨曦中的森林太过朦胧,还是驰骋疾风中之故,风弦眼里竟濛濛地罩上了一层雾水。

    “你哭了?”

    风弦蒙蒙地看着他,笑开来,眼睛却总也忍不住,一时哭笑不得。

    “你不像是爱哭的人。”

    风弦的确不是爱哭的人,然而,不知怎地,在他面前,总有一种叹息不尽,百感交集的感受,总也忍不住。

    很多年后,风弦才知年少的自己是多么地善感。

    但仿佛每个人都有那么一段时期,且都会遇到同样善感的那个人。

    不过那个时期一过,她的心竟无端地老了。

    “我看着你指引的一切,既欣喜又悲伤,隐隐地有许多情绪,说不出,道不明。”

    “是充满愉悦的忧伤?”

    “‘充满愉悦的忧伤’?你也会是吗?”风弦沉吟着。

    “常有。看花的时候有,看云的时候有,看落晖夕照时有,看你的时候也有……”他说着说着,竟顿住。

    不知何时起,驺吾兽也顿住了。

    他的话是那样的淡,却是刻骨铭心。

    不知过了多久,晴朗的天空竟濛濛下起了雾。

    “或许……”

    风弦刚开口,话头却被他接住:“或许我们应该理性点。”

    风弦轻抬手臂,顺势抹去眼角的泪珠,如孩子一般微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