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荒岛新生(1)(2/2)
作者:铮冰

    就像是他从海中走来,穿越万顷海水,在沙滩上留下孤独的脚印,海浪冲刷掉他来时的痕迹,他的脚印是这样没有根源,像是浮萍。一对脚印就这样指向密林。

    从此,再没有人能够找出他的来历,他的过去,他的轨迹,所有都被抹去,包括那场浩荡的风暴,一切不留下任何痕迹,只留下他来到这座岛屿,他的身后是无限的黑暗与空白,在数之不尽的虚无,构成了迷蒙恐怖的谜团。

    他的身前是未来,他将登临这个华丽的舞台,乱世中的浩大舞台,没有后路,没有过去。他的过去只是空白干净得就像刚刚诞生。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来到了这片世界,似乎根本未曾有什么注视到他的到来。他就像是这世界万千生灵中的一个,平平淡淡,没有狂风骇浪。他深藏在这个世界角落的孤岛上,没有任何注视,也没有引起波澜。

    他在这个世界,至今为止,也只是这串脚印而已。但他已经走出来最重要的一步。

    ………

    海风呼啸,吹进密林中。远方的潮声哗哗,响在酒红色绸缎般的暮色里。林子里仿佛入夜,密林阴盖挡住了夕阳的光,投下黑暗,让一切如同黑夜一样晦暗难明。一切都笼罩着似是而非的夜色。周围的景象也都因为光线昏暗而看不清。只有上方树冠间破碎的酒红色天光,暗暗地照着灌木密集的森林底部。

    一切的细节在这样的晦暗里难以辨别清楚,周围不知何处传过来的海潮声让这片密林显得更加寂静阴森,像是一条通往幽冥的道路。周围是吞噬一切的黑暗,不时会有树枝树叶在面前的黑暗中突然出现,就像是幽灵伸出的枯骨般的触手。

    少年眼神失神地盲目向前走着,不辨方向,有树枝挡着就下意识折断树枝,有灌木挡着就生生踏出一条路。就像是被勾魂的迷曲丧失了神智般向前走着,他步伐缓慢而拖沓,像是被本能死撑着向前。

    似梦游一样,他的眼神空洞。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而走,他甚至没有一丝思考,在离开水晶棺的那一刻他就像是牵线木偶那般不由自主僵硬木讷。他反复着浑浑噩噩,步履蹒跚。

    脚下是踩碎落叶不断地沙沙声,眼前似无光的昏暗。他不断走着,像是一直一直向前,永远不会停息。他像是走着一条被荒芜植被树木掩盖抹去痕迹的古道,目不斜视,眼中也没有任何色彩,呆呆的。但像是知道自己在走向何处,像是身体记住了古道一般。

    他没有停顿跨过了大树的苔藓丛生的根系,他低头闪过迎面而来的枝干。树丛像是被他路过的声音搅动了,声音指出的一条轨迹边缘泛起一阵骚动,然后归于平息。沉睡密林被他这个过路者的少年惊醒,泛起一阵不大的议论后又不可避免地沉沉睡去。

    少年面前密林由疏到密,周围藤蔓与阴暗的树枝渐渐增多,像是各种幽灵包围起来,暗无天日,只有声音像是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将他笼罩。

    渐渐地,树林又变得宽敞了起来。如同一张大网正在慢慢打开。远方的暮色和夕阳仍旧在树叶间的缝隙中亮着。天空间的星光也越来越明显。

    少年很幸运,他将走出这片密林。似乎只是穿过了密林的边缘。海风习习,穿过林木间的间隙,像是溪流那样穿过怪石丛生的河漫滩,畅通无阻,带来了即将入夜的温柔。这风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烟草的味道,随着海风窜进,萦绕在林间。

    随着少年一步步地向前,前方豁然开朗,像是原本黑暗的密林向后退去,向着四面八方展开,海风驱散阴翳与阴沉封闭的沉闷,像是天与地忽然之间打开,海风涌进来。前方开始开朗。原本密如织布的藤蔓灌木逐渐稀疏。

    傍晚的天空在林间树冠之中也显露地越来越多。

    此时,一边的天空被繁星闪烁密布,苍穹深紫深蓝如同海底,另一边是颜色渐变日暮西坠的凄惨的火红如画,天的尽头飘起火烧云,这个景象似曾相识。就像是飘扬的旗帜。

    云从海平面上升,被血色深邃的夕阳勾勒,还有一层层金边矗立在天的另一边尽头与繁星相对,像是无比宏大的宫殿,一阵凄婉与悲壮盛大的气息因为两者间的互相协调瑰丽融合蔓延开来,就像是繁星如织的美丽夜晚在太阳落下天尽头燃起激昂猛烈的巨大火炬,那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就像是天也燃烧起来永远不会熄灭的恢宏盛大的火焰,一切都瑰丽色彩鲜亮得绚烂得像是一副巨型彩绘,像是要永恒静止般华丽。

    而那个孤独而落寞的影子坐在这幅巨型的彩绘之下,显得那么渺小而微不足道,在恢宏繁星与火焰永燃的浩大像是永寂华美绚烂得背景下,那个身影只是坐在海边礁石上。

    而周围安静得可怕,海浪海潮的声音仿佛一点一点小下去。那种令人窒息的平和与美丽都仿佛与那个身影格格不入,但他就在那里,与一切共存着。

    那是令人窒息的美丽,宏大与华丽,寂静,像是超脱出了时间与空间的另一个世界,永远华美,处在日夜之间,日夜并存。一半的天空是繁星,一半的天空是一样,并且永远都不会进行下去,一切都仿佛定点在这一刻不可思议的美丽存在着。

    而那个身影,或许也永远地坐在这片美妙的天空下,像是永恒地等待,头顶着火红与蓝紫色相融的天,像是遥望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