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八月底。

    秋老虎仍在肆虐，余热不减。

    老李头摇着蒲扇在老槐树下煮药，张牙舞爪的怪味直冲天际，树上的鸟们扑腾着翅膀落荒而逃，老头脸色古板僵硬，就像西游记里煮唐僧肉的妖怪似的。

    半晌，老头扯着大嗓门吆喝道：“秋啊！药煮好了，快趁热吃药了！”

    “知道了！来了来了！”

    开门的是个年轻小伙儿，穿一身运动服，剃个平头，其貌不扬。

    他叫李秋，今年十八岁，高中刚毕业。

    李秋看着老头手上药罐，一瘪嘴道：

    “爷爷，又熬药了？”

    老头颔首，用湿抹布捂着药罐子，跟捧宝贝似的，笑眯眯道：

    “是啊，爷爷听说你要上大学了，社会险恶，大城市日子不好过啊！来，把药吃了，吃了你就能成仙，到时候可没人敢欺负你。”

    他的语气真诚，信誓旦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煮的唐僧肉呢。

    李秋可不吃他这套，一脸嫌弃地看着土罐，伸手掀开盖子，一股冲天怪味儿扑鼻而来，跟蒙汗药似的，差点给他放倒过去。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喘着粗气翻着白眼道：

    “爷爷！您到底上哪弄的些乱七八糟土方子，不怕吃死我呀？”

    老李头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这可是仙丹！祖上传下来的，吃了能成仙的！”

    李秋一拍脑门，仙丹？成仙？当我三岁孩儿呢？

    幸亏您老不在大城市，不然迟早给打击邪教的抓进去了。

    老实说，李秋从小身子骨就不咋样，在别家娃儿玩泥巴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天天吃药了，那时候还好，确实是补药，强身健体的。

    可到了上小学的时候，李秋明明已经身子骨倍儿棒了，还是天天吃药，那味儿一天天的，熏得左邻右舍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天天去居委会投诉。

    又好不容易熬到高中了，李秋终于觉得自己要熬出头了，可老爷子赖死赖活喊药不能停，于是李秋又被活生生喂了三年，年年土方子伺候着。

    到了现在，自己好不容易要上大学了……

    李秋欲哭无泪，我的爷呀，我的亲爷呀！我们是爷孙，不是仇人啊。

    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菩萨显灵了，您就摇了我吧！

    可老李头瞪着牛眼，就是不依，那模样像是在说，你敢不吃试试？

    李秋一脸苦逼，捧过瓦罐，无奈道：

    “我吃行了吧，马上就吃。”

    老李头点头，摇了摇蒲扇一脸满意：

    “这还差不多，记得一定要吃完啊！吃完了能成仙的。——还有，完了给你姨打个电话，过两天开学你上那儿住去，顺便让你姨带你去城里溜达溜达。”

    “知道了。”

    “记住一定要吃！要吃完啊！”

    “我一定吃！一定吃完！”

    ……

    很快半钟头过去了。

    屋子里，李秋正捧着手机看小说，忽然啪啪拍门声响起：

    “药吃了没？”

    李秋手一哆嗦，回过神来，心道这下完犊子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伸手掀开盖，一股怪味熏得他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李秋立刻按住盖子，深吸一口气，不容易缓过气儿来。

    不行，这药八成是药耗子的。

    真吃了怕是要一命呜呼。

    于是乎，李秋左思右想，最后望向了旁边打盹的小白，一脸歉意道：

    “小白……这回又得麻烦你了……”

    李秋口中的小白是条不折不扣的土狗，又名中华田园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