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雁等人随着神木侯丰洪勋下车拜见了然大师。

    众人一见，都颇为惊讶，享誉四国的秋桐禅师居然是一位年不过二十的小和尚。但是他毕竟成名已久，丰洪勋也格外地尊敬于他，跪拜在地行敬师之礼，神木侯府其他人也不敢怠慢，纷纷跪地磕头。

    了然大师一见，急忙摆手，温和地说道：“洪勋，你这是作甚？你我早就讲明，再见要以朋友之道相待。你等如此大礼，让贫僧何以自处？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在了然相搀之下，丰洪勋站起身来说道：“大师，不论如何，洪勋都不敢忘记传道授业之恩，这一拜您受之无愧，再往后，我才敢忝居是您的朋友。”

    “洪勋，你过谦了。一别五载，当贫僧知道你的两位公子今年要参加考试，我特地从无量梵山赶回来，就是为了与你借此机会好好相谈。不如这样，让参加考试的公子们先去安置，你和其他人都到我的禅室饮茶小憩可好？”

    丰洪勋点头同意。了然大师唤来几名小沙弥带丰苌顺和丰苌泽前去铭典大学堂准备应对考前的各项检查。自己则亲自引领神木侯府的其他人前往第五层院子的“凉波”禅院品茗休息。

    听丰洪勋介绍说，此番拖家带口是为了让久居深宅的夫人和女儿参观秋桐书院，为了保持神秘感，了然大师特意从靠近外围的甬道领着他们来到自己住的地方，而没有从主体穿行而过。丰洪勋心里暗笑，大师还是这样的善解人意。

    凉波禅院的规模在整个书院而言不算大，但是为了让了然大师舒适自如，内里的陈设十分雅致周全。看惯了侯府的金碧辉煌，静歌觉得这里格外的幽然惬意。趁着了然亲自去为众人烹茶的空档，她拽着父亲的衣袂轻声问道：“父亲，大师的小院为何起名‘凉波’？”

    “风凉波暗十月暮，黄叶翩跹无影。垂枝慢掩石舫静。半篙秋水滑，素人盼相迎，人生几番度新凉，未名夜言未明。红楼空阶窗棱斜。书生倦归路，恍对残阳晴。”

    “父亲所吟诵的是？”

    “乃是’凉波’二字的出处。这首小词据说是秋桐书院的第一位女学生在此求学时，有感于禅室周遭的景色所做。大师以此为名，据说是感喟词中意境。”

    “但不知这位女学生是谁？”白雁也好奇地问道。

    “她在秋桐书院求学应该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如今乃是……”丰洪勋说道此处，了然大师捧着热气腾腾的香茗回到屋中，侯爷便没再讲下去。

    “洪勋，贫僧听云飞讲到半年前，你与久春陷入了和南风国水氏国君的苦战，情况几度危急，你还中了毒，不知如今是否全然恢复了？”

    “还请大师放心，大战虽然取胜不易，好在有我这位二夫人，还有玄狐锦的朋友鼎力相助，总算是有惊无险。”

    了然听丰洪勋提到了玄狐锦，他意味深长地看向秋白雁：“二夫人与玄狐锦是何关系？”

    “回大师的话，玄狐锦的六面狐楚英辉乃是我的师傅。”

    秋白雁自报家门，了然听后心里一惊，没想到丰洪勋新娶的夫人竟然是秋广铭之女，这世界真是太小了。看他若有所思，白雁追问道：“大师是否与我派中人相识？”

    “非也。六面狐行走江湖，威名远播，贫僧只闻其名，还未有机缘与之相识。将来如果六面狐来在西林国，还请洪勋和二夫人代为引荐才是。”

    白雁听了然和尚这般说辞，言语之间不像是出家人的做派，心中奇怪，但是碍于场合没有表现出来，口中连连客气、应承。

    “洪勋，诸位宝眷到此，是想借着送考之机游览书院，陪着咱们许久不免无聊。眼下离开考还有一个时辰，不若先让大家去石鲂周遭走走看看。”

    静歌等人一听，很是欢喜，丰洪勋点头同意，由白雁陪着，让她们跟随小沙弥离开了凉波院。

    “大师一早来在书院门口等我，现在又支走了其他人，难不成也是要跟本侯交代与二皇子有关的事情吗？”

    “贫僧知道云飞已经去找过你。他什么意思我更是清楚。洪勋，我的过往你很清楚。别人都只知秋桐禅师、了然高僧，却不知五十载春秋的孤寂与心酸。西林国，在这四国中一直都是我这样的人避风的港湾，但如今和不久的将来，它马上就要改天换地了。我不想交待你或是教给你该怎么去面对二皇子，因为这些马上就与我无关了。贫僧更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有没有看透当下的局势，意欲何为？”

    “大师，说句实话，本侯时至今日很是迷惑，不知道在外征战的这段时日，朝堂后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圣上早已立储，按理说由太子承继皇位是毋庸置疑的事情，难不成真的要风云骤变、改弦易张？”

    “唉，风云变幻看似只在一瞬之间，殊不知有心之人早就铺陈良久。二皇子想要夺嫡毋庸置疑，光是刘皇后的支持，他是办不到的，其背后的势力很是复杂，贫僧也并未参透。但是有一点，他若要成功，你们这班武将的支持恐怕会起到关键的作用。福祸相依，洪勋，你要及早参透、想好后路才是呀。”

    了然光洁清秀的面庞之上满是无奈与愁苦，像是担忧丰洪勋未来的遭遇，又像是一个悲悯的局外人。丰洪勋能感到他心态上与风雨术士云飞的不同。当西林国无法包容他的遁世隐居，了然一定会毅然决然地弃此地而去。跟自己讨论此事，无非是单纯地出于关心，提醒自己不必慎重。即便明白，丰洪勋心中还是颇为厌恶。秋桐书院的当家人，有两位都是如此的世故，于时政的嗅觉比自己这个为官之人还要灵敏，看来西林国再也不是四国之中的净土一方了。二皇子背后到底隐匿着什么样的势力，自己和神木侯府真的必须要权衡轻重、择主而事，方能保全吗？两位老师虽然都没有明说，可是言外之意都是在暗示自己应该选择二皇子，但不知乾坤术士见了自己会不会也说及此事，他又是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