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李承乾(2/2)
作者:向晚非雪
    当时后世人评这段历史时,也只能含糊说什么“弟愚兄庸”,“承乾悖逆”,以结果来代替原因,没办法解释这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切都只能归于天性、天意。

    如果用心理分析、人格形成规律等方法来追踪这个男孩儿的成长历程,或许能够解释一些东西。

    李承乾生于武德二年,这一年的正月,他祖父李渊命令他父亲李世民出镇长春.宫,而李承乾出生于长安太极宫的承乾殿内,也就是说,他生下来的时候,父亲应该是不在身边的。

    查史书可以看出,这一年太宗皇帝一直在长春.宫呆到十月,然后从长春.宫出发,领兵去打刘武周,直打到第二年五月末才大胜回朝,在长安休息了仅仅一个月,七月初,又受父命出发去打王世充了。

    等李承乾的生父再在长安露脸出现,已经是武德四年的七月,这时小承乾应该两岁左右,正是开始渐渐跟父亲加深了解和感情的年龄,可以想象,当这两岁小男孩儿被抱出承乾宫的时候,他肯定不认识那个,浑身上下套着金光闪闪硬壳子的叔叔是谁。

    接下来的几年,他父亲要么出去打仗,要么留在长安跟兄弟争权,反正过的都不是太平日子。父子俩相处的时间自然比以前多了,李承乾应该也终于认识了自己的亲爹,可是考虑那个时期的状况,恐怕太宗皇帝真的没有太多心思和精力去享受当爹的乐趣。

    一个孩子,特别是男孩儿,幼年时期跟父亲的关系是非常重要的,因为那是他获得安全感,认知自己性别特征,初步架构起心理平衡的时候,而且这种认知和关系,只能通过直观感受来获得。

    也就是说,无论他母亲和奶娘,丫鬟什么的跟他说过多少次“你父王是大英雄、真男人、国家栋梁、万众崇敬”之类的话,也远远比不上父亲张开双臂,给他一个简单拥抱来得有效。

    如果在一般臣民家,这种父爱缺位的现象还有可能得到补偿,毕竟史上父亲早死,但儿子被单亲母亲抚养大,仍旧成才的例子屡见不鲜,比如,李承乾他爷爷,当今太上皇李渊就是。

    但李承乾很不幸,当他父亲缺位时,没有一位男性有能力,或者说,有胆量,以父性的方式对待秦王世子,其实这个任务理所应当的是应该由他祖父李渊来承担的,毕竟是你把人家的亲爹轰出家门给你去干活的。

    可是,想想武德年间李渊生下的那二三十个儿子女儿,就知道这老伯“沉浸天伦、享受生活”的最主要方式是什么了,至于李承乾的大伯和四叔又是那个德性,怎么指望他们发挥爱心照顾小侄子呢?

    李承乾长到八岁,玄武门之变发生,他母亲是被父亲伉俪情深的带到了玄武门去避难,他自己呢?

    史书上可没记载八岁的秦王世子跟母亲一起去劳军了,其实以古人的观念来说,儿子要比老婆重要得多,还记得赵云、张飞都干过救阿斗弃夫人的事吗?

    而且李承乾还是拥有这样一个不寻常名字的嫡长子,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牵强附会地说,这个小男孩是李渊打算传位给次子的活见证。

    据史书记载,八岁的李承乾已经“性聪敏、特惠敏”了,人家阿史那社尔十一岁自己就建牙开帐,八岁的李承乾跟母亲一起去慰问将来都是自己下属的将士们,又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呢?

    可以想象,在那个发生大唐建立之后第一个政变的清早,被父母丢弃在深宫高墙里,无助地倾听外面厮杀声的小男孩儿有多心酸。

    当然,对李承乾本人来说,他未必明白这么多前因后果,也未必就由此感受到了“父母不爱我”,但有一件事他应该是知道的,那些跟他年龄相近,曾经一同在皇宫大内玩耍过的堂兄弟,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身边人甚至都不准他再提起那些名字。

    李渊对三个大儿子的宠爱优待,大家应该都很清楚了,以此推论,他对自己这些孙子应该也不差,而且也很可能常常把他们叫到自己膝下来“含饴弄孙”,想象十五个皇孙再加上十六七个小皇子在一处蹦达吵闹的情形。

    如果说怕人数太多而“限量进呈”,那么,以李承乾的嫡长子身份,肯定每次都少不了他的份儿,也就是说,他认识建成,元吉儿子们的机会要比自己的弟弟们多得多。

    李世民一次杀十侄,他的其余儿子对此不见得有什么感触,李承乾就难说了,聪明的小孩往往都是敏感的。

    不管怎么说,在李世民刚登位时,对这个嫡长子还是很宠爱的,毫无异议的立了他当皇太子。

    还有一个事实应该注意,就是李世民当皇帝的头三年间,他们一家都住在东宫,而不是皇帝正宫太极宫,这时候李承乾应该还是经常能够见到父母的,而且那时父母虽然忙于国务,心情尚好,对孩子们也应该比从前受压抑那些年和蔼很多,或许在李承乾的一生中,这三年是享受亲情最浓厚的时候。

    贞观三年,李渊迁居大安宫,让出房子来给儿子住,父母走了,那些没成年的小弟弟,小妹妹也跟着走了,十一岁的李承乾跟一大堆仆役属官什么的留在了东宫。

    从此之后,他要见父母得事先预约,要见兄弟姐妹,或者等到侍宴开party的时候,或者,就得冒着“结交诸王”罪名掉落的风险,派人专门“传”他们进来。

    李承乾当然是没有朋友的,他的世界简单而泾渭分明,祖父、父亲和母亲是他的“君”,是他要叩头的对象,其他人,是他的“臣”,是要向他叩头的。

    东宫的官员和师傅们,都是父母为他精心挑选的正直长者,每天正襟危坐满口仁义道德,时间长了,就算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都会受不了,更何况还是一个正处在青春期,心性未稳的少年郎。

    因此,对于宫外的一切,李承乾都充满了好奇心,只是未得李世民的允许,他这个做太子的不能随便出宫,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可小孩子都是有逆反心理的,哪怕是再怎么老实的孩子,也是如此。

    越是不能随意出宫,李承乾对宫外的一切就越是好奇,今日见了柴令武带来的这一瓶神仙酿,李承乾本能的就对那个能够造出这等美酒的薛琰充满了好奇心。

    那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酒徒?

    形象不对!

    或许应该是一个风姿绰约的贵公子吧?

    心里想着,李承乾快步回到了东宫,好在柴令武依旧在当值,当即就将柴令武拉进了殿内。

    “表兄!”

    柴令武的老娘是李承乾老爹的亲妹妹,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平阳公主,柴令武的年纪又比李承乾长,因此,私下里,李承乾一直称呼柴令武为表兄。

    “你说的那个薛琰,你可曾见过?”

    柴令武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李承乾急匆匆的将他拉进来,要问薛琰的事,不过既然太子殿下垂问,柴令武自然不会隐瞒,只是照直说了。

    “臣与那武阳郡公也没什么交往,之前倒是见过,当时年纪还小,也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当时大家都笑他生的像个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