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事急(2/2)
作者:向晚非雪
    这一次,秋雨连绵,李恪立刻就想到了漕运的问题,原本正打算进宫去向太宗皇帝请命负责修葺堤坝的,谁知道,太宗皇帝居然将这个差事委了太子李承乾。

    李恪在气恼之余,也不免有看好戏的心思,自家那位大哥是个什么材料,作为兄弟的李恪岂能不知道。

    事情也如李恪所料一般,李承乾冒冒失失的亲临工地,结果被一场大雨浇得大病。

    可是紧接着传来的消息,就让原本准备看笑话的李恪怎么都笑不出来了,太宗皇帝居然连着往东宫去了三次,探望李承乾,这种待遇,他李恪可从来都没有过。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这位心高气傲的蜀王正和中书侍郎岑文本一起下棋,听着听着,他把棋子一扔,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地在书房中走来走去:“父皇也太偏心了!太子明明就是个废物,居然将这等大事交给他去做,如今可好,什么都做不成,自己反倒是病倒了,父皇非但不降罪,反而亲自去探望。”

    岑文本的老师封德彝是前隋旧臣,一直以来都支持着有着前隋皇室血统的李恪,作为学生,岑文本也奉师命辅佐李恪,见李恪动怒,连忙劝道:“王爷何必动怒!”

    李恪气道:“怎地?难道先生不觉得父皇处事不公!”

    岑文本道:“圣上做事,自然有圣上的道理,此事,圣上之所以交给太子殿下,乃是为了平衡太子与诸位王爷之间的势力,或许从一开始,圣上就没想过太子殿下会有如何太好的表现,所希望的不过是太子殿下能够平平稳稳的将事情办了,可太子殿下太过心急,太过急于表现自己,结果反倒是将事情弄糟了,但是在圣上的心里,他看到的并不是太子殿下没能办好差事,而是看到了太子殿下的一个处事的‘诚’字,于国事的‘勤’字,子之于父的‘孝’字,王爷若非要和圣上拧着来,那岂不是不孝?在父亲那里,不孝的儿子和孝子争,谁占便宜,谁吃亏,那还不清清楚楚吗?”

    李恪看着岑文本,慢慢地回到了棋盘前,对于岑文本的话,他是从心底里信服的,他平日结交了不少才俊,但心里头最佩服的还是岑文本。这个人有学问,有不同于常人的识见。自武德九年相识后,他一直对岑文本执弟子之礼。

    岑文本早晚要到太宗皇帝身边侍驾,空闲的时间不多,但只要得空,李恪就会去岑文本府上,或者将其请来求教学问。

    岑文本呢,因为念着当年封德彝的抬举之恩,投桃报李,对这位小王爷十分忠心。

    李恪性子刚毅,是个有主见的人,一般人的话,很少能听得进去,但是对这位岑先生,他却向来言听计从。

    可是今日这事,却让李恪怎么都放不下,心里就好像堵着一口气一样,横竖不顺心:“依着先生的意思,这次便这么算了!”

    岑文本点点头,道:“太子殿下是因操劳国事,为圣上分忧才生得病,圣上则是因为太子的诚,勤,孝,才三次去东宫探望,这个时候,王爷如果沉不住气,跳出来的话,到头来圣上只会迁怒于王爷,实属不智!”

    李恪还是气不过,道:“可是这口气,我就是出不了!”

    岑文本笑道:“放不下也要放,便是忍也要忍下去,眼下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反倒是更好!”

    李恪闻言不解:“为何什么都不做,要比做更好?先生说得,我听不明白!”

    岑文本捻着一枚棋子,也不去想,直接落在了棋盘上,道:“王爷不去做,让别人去做,只要他去做了,我们就有机会让他出错,这岂不是不做,比做更好吗?”

    李恪想了想,他原本就是个聪明人,李恪就明白了岑文本的意思:“先生果然高明!”

    平日里,李恪最佩服的就是岑文本,但凡岑文本说的,他无一不听,今天也不例外,听了岑文本的一番话,他就把心头蹿起的那股无名火强压了下去,二人接着下棋。

    只可惜,李恪的棋力本就与岑文本相去甚远,再加上航心情已乱,落子更是失了方寸章法,很快就输了一盘。

    岑文本看着棋盘,笑道:“王爷!这围棋之道,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心静,殿下的心乱了,这棋便怎么都下不好了!”

    李恪苦笑一声,道:“先生休要取笑,这会儿我的心里早就是一团乱麻了!”

    李恪这边心不在焉的下着棋,太极宫两仪殿内,太宗皇帝则在为依旧不见停的秋雨忧心。

    此刻的雨势越来越大,魏征急匆匆到了两仪殿外,通传过后,步入店内,行过君臣大礼,魏征一探头,就看见太宗皇帝侧卧在御榻上,额上冒着汗珠,一只手在轻轻地按摩膝盖,从牙缝中传出咝咝的吸气声,表情十分痛苦。

    病刚好了些的李承乾站在一旁,苍白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大太监王德端着一只炭火烧得正旺的暖炉,躬身来到御榻前,口中说道:“陛下,奴才把火给您端来了。”

    太宗皇帝点点头,示意王德将暖炉放下,伸腿要烤,李承乾俯身抱起暖炉凑上前去,慢慢地替太宗皇帝灼烤患处。

    李承乾原本就发着烧,怀里又抱着个火箱,汗水一滴一滴落下,太宗皇帝看着儿子,眼中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他怜爱地说道:“乾儿,放下吧,朕好受多了,你的病也刚好了些,别累着了,唉!朕这条老寒腿啊,真是耽误事。”

    李承乾闻言,放下火箱,浑身已经湿透。

    这次的差事非但没有办好,反倒是自己被大雨淋得病了一场,李承乾的心里也在自责,刚好了些,便不顾旁人的劝阻,执意来两仪殿请罪。

    烤了一会儿,感觉没那么疼了,太宗皇帝抬起头来,看着魏征道:“玄成,有事儿吗?”

    魏征连忙上前,将衣袖之中的一道文书取出,双手递上:“圣上,刚刚工部呈上来的奏折,永济渠河水暴涨,有几处已然决堤,龙首渠也似有不稳,须加紧征发民夫,加以修葺!”

    太宗皇帝闻言,叹了口气,这个局面,他已经想到了,便道:“依例办吧!承乾,等你身子好了,便去魏大人处,多学学!”

    李承乾连忙领命:“儿臣遵旨!”

    这时天空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太宗皇帝看了一眼窗外,想站起身来,腿一动痛得一皱眉头,身子又歪倒在床榻上。

    李承乾赶紧上前扶住,见太宗皇帝身子摇摇欲坠,跪倒在地,眼泪汪汪地道:“父皇,你这可是为了打下大唐江山落下的病根呀,瞧着您的腿疼成这个样子,儿臣这心里更疼,您也是大国之君,就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身子骨?这旧宫住过几代人,地基下陷,潮气日重,常人待在里面都觉得骨寒,更何况父皇您呢?臣恳请父皇降旨重建宫室!”

    太宗皇帝闻言,叹了口气,道:“唉,国家积弱已久,百废待兴,要办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哪里拿得出钱来修建宫殿啊!”

    李承乾闻言,不由得眼泪直流,连连叩首请罪:“都是儿臣无能,不能为父皇分忧!”

    太宗皇帝摆了摆手,道:“乾儿!你也用心了,朕不怪你!”

    就在此时,房玄龄一脸急色的走了进来,边走边着急道:“圣上,出大事了,刚接到急报,河水暴涨,龙首渠被冲毁,漕运阻断了。”

    太宗皇帝脸色一变,这可是件大事,漕运一阻断,南北间只剩潼关陆路连接,运力有限,到时候,不但是民间会缺粮,更为要紧的是,泾州、并州边兵的粮草供应就要受到限制了。

    太宗皇帝心中忧虑,看了眼李承乾,道:“你还要让朕修建宫室呢,现在到处都在伸手要钱,几十万边兵等着吃饭,就是修好了,朕在里面睡得着吗?唉!这粮饷可是天大的事儿呀,转运一节牵涉甚广,六部均有干系在里头,谁出面都不好调停,乾儿,朕想让你将这差使管起来,一面抢修漕运,一面调理潼关官道,边兵们的粮草一粒也不能少啊!”

    李承乾闻言,怎么都没想到,之前的差事没办好,太宗皇帝非凡没有降罪,居然又给他加了担子,精神顿时振奋了起来,一拱手应道:“儿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