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义如琉璃瓦(1/1)
作者:朵朵小可
    惠妃不愧是四妃之首,一进殿中便有着种说不出的威严,远胜荣、德二妃,德妃忙让位来,退到下首。惠妃亲热地携着荣妃的手,斜眼望着呆呆立着的德妃,说:“小福全,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还不搬把圆凳给德妃娘娘坐”谁都听得出,她刻意在“德妃娘娘”四字中加重了轻蔑的口气。可德妃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恭敬柔顺地谢过坐下了。

    亦蕊轻嘘一口气,看来惠妃这条路是求对了。当荣妃传谕要提审凝秋之时,亦蕊知她心怀不轨,便让云雁去打听惠妃是否同审,若无,定要去钟粹宫请她出来。

    只听荣妃笑道:“据说姐姐前几日染上风寒,怎地不好好歇着”

    惠妃却说:“一点小事,奴才们便紧张得不得了,让妹妹挂心了。”

    荣妃眼睛一转,说:“奴才们若不干好本份,整日想着些不三不四的。就像这海定阁的凝秋吧,就因她生惹出宫中许多流言蜚语,现下好了,倒要本宫来收拾。几经调查,这丫头与那侍卫确实没有什么暧昧,就此放了,好生回去照顾主子便是”

    未等惠妃开口,亦蕊鼓起勇气,说:“不可三位娘娘,草率放凝秋回去,无法彻底平息风波。今日因某侍卫空穴来风造成的蜚语,已对凝秋产生了莫大的伤害。难保明日没有侍卫二、侍卫三出现,诬陷的对象也可能是其他宫人,甚至妃嫔儿臣还知宫中有人以此为赌,此风不可长,亦不可长。请三位娘娘作主”

    荣妃一拍桌子说:“查什么查,真像你说的那样,把名册上上百个人名一一盘问,谁来问问到何时能保证他们说真话吗”

    亦蕊怕荣妃的气势慑住,头皮也开始因一个个问题而发麻。说实话,她已竭尽全力,想出这个破釜沉舟之计。之前传言凝秋与侍卫勾搭,却没有说是哪个,就算证明了这九个都是无关了,造谣之人还可以再寻出九个来。但若让造谣者咬定了一个,便能有的放矢。亦蕊知那三人中,库库尔好色,阿济格来路不死,二者皆令她心有余悸,反而那多铎明理热心,便让带小成子带信给阿玛,请多铎佩上了个宝蓝色荷包。而亦蕊自己则进了绯烟居,传递凝秋尚有机会留在宫中的消息。想不到李氏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掉进了亦蕊了计谋中。原本谣言遍天,如烟雾蒙城,透不过气。李氏等人传播后,反而拨开乌云见大道。在李氏看来,那是送凝秋一程的黄泉路。而在亦蕊看来,却是起死回生的彩虹桥。

    亦蕊不由向凝秋望去,只见她面带病容,唇无血色。想必荣妃虽未给肉体上的折磨,但也不会有好招待。可她却始终双目清澄,甚至对亦蕊露出鼓励的微笑。亦蕊不由倍受振作,打叠精神,依着原想好的思路说:“那可以”却不曾想,惠妃娘娘与自己同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亦蕊忙低头说:“惠妃娘娘恕罪。”

    惠妃大度地笑笑,说:“看来你已经想到办法了呢你来说”

    亦蕊福了福,朗声说道:“其实不用挨个去问,只需问荣妃娘娘,是谁向你禀了此言便可若是普通事非,相信奴才们也不敢擅传,污了娘娘清耳。传了这事的,还能让娘娘摆出如此排场的。要不就是有着证据,要不便是想陷害娘娘”

    惠妃一拍手,说:“好好好,你想说的,正是本宫想说的。妹妹,说说吧”

    荣妃性子急燥,亦蕊说话时便欲发作,却碍着惠、德二位,现下只能强忍怒火,冷冷说:“本宫哪里还记得,合宫都知道的事,宫人们说说笑笑,就听到了吧”

    惠妃“唰”站起身,提声道:“延禧宫掌事姑姑、太监是谁”

    汀兰和延禧宫首领大监李群上前回话,惠妃厉声道:“该死的奴才,你等已犯下死罪,却还不知吗”

    这一下,不止汀兰和李群,延禧宫的奴才,甚至亦蕊、云雁等全跪下了,唱道:“娘娘息怒”“娘娘恕罪”

    惠妃说:“宫规禁多舌、传秽言你们不知道吗自个生事不说,还牵连到你家主子。拉出去,各杖责二十,管事加十杖,罚一年俸。”话音刚落,惠妃带来的几个太监便凶神恶煞地要来抓人。

    “慢着。”荣妃悠悠地说,“姐姐好像忘了这在延禧宫,该管教也是妹妹的事,怎敢劳动姐姐姐姐还是喝碗冰糖菊花茶,降降肝火吧”

    惠妃轻笑一声,道:“不忙喝茶。若妹妹要袒护这班奴才,姐姐也管不着。但凝秋一事是后宫之事,你我姐妹共同协理六宫,本宫怎能看妹妹一人操劳只要延禧宫这班奴才说出自个是从何人口中听得这流言的,便轻饶了去。妹妹你可满意”

    荣妃被气得面如土色,手指的关节都过度用力而呈现青白色。昨日刚听说纳兰明珠大有复起之势,而皇长子胤禔处事得当,屡屡受皇上赞誉。论心思、论智谋,在以往的争斗中,她始终处于惠妃下风。她心知这后宫之权,惠妃定要适时夺了回去,只是没想到如此之快。在延禧宫处置她的心腹奴才,极威风地告诉所有人,惠妃才是六宫之主,高明,真是高明想到此,荣妃不由恨上了那个通风报信之人,两道凌厉的目光不由向大殿一角扫去。

    惠妃是个何其精明的人,见到荣妃像是斗败的公鸡般,心里说不出的自在快活,忽又见她目光转向盯着一人,顺着一看,心下明白了七八分。惠妃回身端起桌上的茶盏,说:“妹妹,别为这些奴才生气,不值得。”见荣妃喝下茶去,又命人拿丝帕,又命人端茶果,一屋子的人齐齐地跪在那却视若罔闻。好一会,惠妃温柔地对荣妃说:“瞧你,一急肝火就盛,多少年的毛病了。凝秋这事,你就别操心了,交给姐姐处置吧”荣妃最受不了这招,棒里夹蜜,蜜里带剌,她知道交不交出这事根本不重要。她不比惠妃,外戚有明珠党,内亲有胤禔、胤禩两位皇上钟爱的皇子,她只有一个胤祉。若合作一点,惠妃或许还会给她留点情面,若不然,恐怕就是难堪地下不了台了。想到此,荣妃只能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惠妃见她首肯,眼里抹上一层诡魅之色,旋即,她转过身来,喝道:“延禧宫的奴才,还不招认吗挑这两个管事,太监掌嘴,宫女拶刑若还不认,这群奴才一个也别想逃过”顿时,延禧宫内哭喊求饶声一片,奴才们都以为荣妃能保下自个儿,却没想到平日里嚣张拔扈的荣妃,到了惠妃面前就像只任何宰割的羔羊,而德妃,别提了,就像只蚂蚁似的,无人将她放在眼中,甚至连上茶也略了她那份。汀兰和李群更是吓得瘫倒在地,宫中掌嘴用的是戒尺,往往要打掉几颗牙才住手,夹指拶刑更是摧心般的疼痛

    荣妃原本扶头休息,见这场面再也忍受不住,跳起来说:“延禧宫的奴才,本宫自己会管教,不劳姐姐了,难道姐姐听不懂吗”

    “不是本宫不懂,延禧宫奴才在你耳边挑事,由你自己去管教可以。但,他们传播无根流言,污秽后宫风气,本宫怎可轻饶看在妹妹你的面子上,本宫已留一条活路,是他们不懂珍惜”惠妃不急不慢徐徐道来,而说到最后时,却带上了几分狰狞之色。

    说话间,执刑太监已开始对李群实施掌嘴,汀兰在拼命挣扎着不愿被套入刑具中。荣妃越来越急,双目在汀兰李群与那报信人间来回旋转,在汀兰发出第一声尖叫时,或是不忍去看,荣妃的眼睛狠狠地锁定在李氏身上。

    李氏迎上了荣妃的目光,看不出一丝惧意,反而更显清澈。紧接着,李氏巍巍起身,柳腰微摆,小心绕过跪了一屋的众人。李氏来到惠妃面前,行了万福礼,恭敬地说:“臣妾四阿哥侧福晋李氏,给惠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因侧福晋不参予重要宫廷宴会等场合,因此惠妃不识李氏,只是“唔”一声,并不看她。

    李氏继续说道:“臣妾知道是何人制造谣言,迟迟未能上报,让娘娘烦忧,请娘娘恕罪”说罢,便软趴趴地跪下去,待得惠妃唤她起来,已是泪流满面,胭粉残了。

    惠妃挥挥手,先停了用刑,稳坐椅中,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李氏咬着下唇,努力止住了哭泣,回道:“臣妾也是前日才知道的,我发现身边的侍婢问兰近来多了几件名贵首饰,我先前以为她是多年积蓄攒的,后来一想不对,光一对老坑玉翡翠镯子已值五百两银,问兰的俸银是六两,不过这是跟了我之后加的,之前只有区区二三两,试问如何攒得我又听得她与小太监商量什么盘口之类的,方知她是开赌的庄家。”

    惠妃冷冷说:“这至多可以说明问兰赌博,传闻一事与她何干”

    李氏戚声道:“问兰赌博一事被臣妾逮了个人赃并获,想起近日宫中疯转凝秋之事,回想起前几日只有福晋来与我谈过此事,问兰或许听到了,拿此做了文章。问兰也亲口承认了,一直与凝秋不和之事。”

    这时,从人群中窜出一个身影来,正是问兰,她双目带泪,怒吼道:“李福晋,这一切都是你与奴婢说的,要奴婢去妖言惑众,你好取福晋而代之,怎地到了现在将问题全推给奴婢”

    李氏惊恐道:“问兰,我与福晋姐妹情深,她姑且主动找我商量如何赢救凝秋,我怎会辜负她的信任且福晋自己也亲口说了凝秋与多铎之事,你也听到了不是”

    问兰一听,李氏这话中有话,似乎略有转机,忙跪下对惠妃说:“福晋的确亲口对李福晋说过这些话,还拿出那个荷包来,奴婢可以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