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拜访(2/2)
作者:人间流浪的猫
    “那是我哥种的,好像是跟女朋友有关,他每年回家的时候都坐在石凳子上写生。我们家这边的土不是很适合种鸢尾,起初种的花苞总是很小,开不出花来,后来他每年都从别的地方寻来新的品种年复一年地种。”苏睿蹲下来端起旁边放的喷壶,象征性地洒了点水。这在他老哥眼里,像是自己的命根子一样重要。

    “哦,对了,还没跟你说我老哥叫什么,他也是单名一个字,谦,谦逊的谦。”

    苏谦,苏睿。一个谦逊,一个睿智,好名字。

    顾思哲想到了自己的名字,名字是母亲取的。取义也是智慧,天下父母的心都是一般无二。不知不觉竟联想到池茑萝。

    茑萝,茑萝,看到眼前的鸢尾,突然意识到,当日她手指之处的玫红色的小花,还有这两字上面的草字头,突然顿悟了一般,茑萝,茑萝,指的就是那玫红色的小花。只怪自己知晓太晚,竟辜负了这花。

    顾思哲对着满地的鸢尾看得出神。

    苏睿拿出钥匙打开了防盗门,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钢铁碰撞声,门内的装潢也渐渐映在顾思哲眼中,和苏睿平日的风格大差不差,家里的装修风格也是简约型的。

    一进门隔着走廊正对着的就是另一扇门,门上是一幅鸢尾花的彩绘,它盛开得如此娇艳和窗外衰败的鸢尾生成强烈的对比。

    顾思哲知道这一定是苏谦的房间,许是不忍看到窗外的鸢尾枯萎所以在门上创造了几株永生花,苏谦对鸢尾的喜爱让顾思哲开始思考鸢尾花和学姐之间莫大的关联。

    “那是我哥的房间,平日里都是锁着,除非老哥在家。我老哥是美术生,从小一直在我爸的老师那里学画,和我不一样,我小时候的手抄报黑板报全是靠老哥出手。我对艺术是没有什么天赋的,反倒是对机械比较感兴趣,要不是当时填错了专业,可能现在是和刘明在一个系里。”苏睿撑在门框上苦笑两声。

    “自从那段时间以后,我哥休了学,整日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连续几天不吃不喝的,许是学姐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那时爸妈整日里忧心忡忡,我也害怕他出什么事情,后来,我撞碎了门玻璃,看见他满手是血整个人疯了一样,用自己的血画着那株娇艳欲滴的鸢尾。爸妈吓坏了,三个人死命将他绑住,连夜送到了医院。”说到这里,苏睿眉毛拧在了一起,恨自己不能分担哥哥的痛苦一般。

    他们没有往苏谦房间去,正门与苏谦房间中间是一条走廊,南侧一整排都是玻璃窗,经过走廊就能看见外面的院子,北侧是客厅和其余的房间。

    苏睿招呼顾思哲进了客厅,一头栽在沙发上,顾思哲放下背包,手搭在沙发的靠枕上观察客厅,没有贴壁纸,摆件也很少。

    除了角落里的立式空调,面前的液晶电视之外,引起他注意的是电视旁边的玻璃立柜,从上至下六七层,层层都放着雕像和奖杯,仔细一看,发现并不是普通的雕像,也是奖杯的一种,顿时心生敬意。

    顾思哲走到立柜面前,像是在欣赏艺术品一样欣赏这些奖杯,奖杯层层排列。

    下面两层都是小学初中的奖杯,L城小学的比赛的一等奖,再往上便是高中,大学的,都是L城直属的L市的比赛赢得的奖杯,奖杯的质地不一。有金属的、玉石的连同雕刻的,放在最高处的是近几年备受青睐的青年画家金奖。能赢得如此荣誉的人想必不同凡响。

    苏睿转动脖子发现顾思哲正在看奖杯,有些慵懒,“那都是我哥的荣誉,这一整个立柜都是他从小到大获的奖,爸妈的骄傲就是我哥,我哥从小成绩优异,还有一技傍身。”

    “说得好像你成绩不好一样,初中到现在都是班长,你的荣誉也不少吧,怎么没见摆在这上面。”顾思哲反问道。

    苏睿又恢复了刚刚的姿势,像一只瘫倒的蜜獾,头仰在沙发靠背上,“我妈一直秉承慈母多败儿,棍棒底下出孝子,从小对我比较严厉,倒是我爸不曾管过我。我小的时候和我哥做错了事都是连坐制,要罚一起罚,饭桌上说错了什么话直接打手心,这是被逼的成绩优异啊,我哥在我出生前肯定挨了不少的打。加上我不爱这些名利,全都放在房间的储物箱里了,反正每逢亲戚朋友来,夸的永远是我哥,沾不上我什么事。”苏睿说被打手心的时候还有些畏惧着,当说到荣誉的时候语气很平淡,相比从小就和母亲生死相隔的顾思哲来说,却有些羡慕。

    “你哥这几年一直沉浸在学姐死亡的悲痛之中,能获得金奖,实属不易,想必是画技十分精湛吧。”顾思哲觉得一直在未婚妻死亡阴影中的苏谦,整日消沉,竟能得到如此大奖,相当佩服。

    “怎么说呢,我哥自从学姐死后,刚开始那段时间跟疯了一样,画的画我曾经也看到过,我不是很懂,但给我的第一印象冲击力很大,几近炸裂的感觉。后来,他以前的老师也来找过他,说越是这样越能找到真正的艺术感知。再后来,凭借着他给学姐画的一幅抽象画拿到了金奖。现在应该还在市立美术馆里收藏,《鸢尾深处》。毕竟,学姐是他爱到了骨子里的人。”苏睿有些惋惜。

    说到画画,顾思哲想起池茑萝也是会画画的。他曾经初中报了兴趣班,在画素描之余,常看到高年级的在另一个画室画油画,画的玻璃瓶里的花卉,十分写实,觉得甚好。池茑萝的画就是写实的,那茑萝栩栩如生,好像风一吹藤蔓就会飘动一般。

    回到眼前,他觉得苏谦的造诣更高,的确,经历过大劫大病大痛整个人都会变的,整个人的精神就像是黏土雕像一样,崩溃碎裂,再重新塑造,像是重生一般,有些是好事,可有些......

    正在思考着,正门传来一阵声响,苏睿起身,“我看看是谁回来,你在这坐着就行。”

    顾思哲听见苏睿的脚步很急促,和那人简短的交谈了两句,就折了回来。

    “我哥回来了,我还以为是我爸,后来一想起我妈昨晚微信跟我说我爸去上坟去了。我妈还没下班,等我哥浇完花进来我给你介绍。”苏睿端起刚刚进客厅时泡了茶的茶壶给顾思哲倒了一杯。

    脚步声慢慢接近了,有条不紊地步伐越来越近,顾思哲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

    和顾思哲想象中的消沉不一样,苏谦给人一种精神上的消极,出现在他眼中的苏谦,就和没有贴壁纸摆设甚少的客厅一样干净,本以为他的形象是蓬头垢面,这有点出乎顾思哲的意料,也不算十分的惊讶。

    苏谦穿着修长的黑风衣,虽然看起来很利落,但顾思哲感觉到很压抑,说不出的压抑,就像苏谦身上的黑风衣一般,那种阴沉的墨色黑压压地逼过来。

    顾思哲注意到苏谦放在衣服外的左手上还戴着戒指,只是那无名指却无端少了一截。看见顾思哲盯着自己的手,苏谦随即将手塞回口袋。

    “你好,我是苏谦,苏睿的哥哥。”苏谦枯木死灰般地动了动嘴角,咧出一个极难看的笑容,说了这么两句。

    “老哥,我是苏睿舍友,顾思哲。”不知为什么,顾思哲总觉得虽然苏谦整个人看起来相当消沉,但看人的眼神却透露出一丝冷光。

    这或许就是艺术家的眼光吧,顾思哲这样想着。

    结束了简短的对白,苏谦交代了两句,只听见一声“吱啦”的声音他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苏谦的出场就像是窗外的黑夜一般,像是个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