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1)
作者:冀成
    那天下午,平庸放了学回到家里,搁下书包跟他奶奶要了一毛钱就一蹦一跳地理发去了。他进了理发屋里,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到理发椅子跟前,一屁股坐了上去,一双小手往椅子两边的扶手上那么一放,大模大样地跟身后的理发师傅说:“嗳,师傅,给我剪个小平头。”

    平庸说完,看了一眼前面镜子中的自己,就闭上双眼做起了白日梦。

    平庸从小就喜欢听他小姑姑给他讲故事,什么王二小放牛、七仙女下凡、阿凡提倒骑毛驴、皇帝的新装……不过他最爱听的还是金老头给他和小五讲的那些梁山好汉,尤其是孙悟空大闹天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孙猴子的故事听多了,平庸的小脑袋瓜子里就经常会浮现出一些蹊跷古怪的想法,时常好想象着自己有一天也能有孙猴子的七十二变的本事,上天入地地去捉妖怪。当然啦,平庸所捉的牛鬼蛇神等等妖怪,都是平时跟他打架和得罪他的那一些小伙伴了。

    平庸坐在理发椅子上,闭着双眼想象着自己吃完了香甜的仙桃就美滋滋地睁开了眼睛。这一睁开眼睛不要紧,他的小脑袋在镜子里面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球头了,他立马脖子粗脸红地不愿意理发师傅了,竭斯底里地喊叫起来:“谁让你给我剪这种球头啦!这么难看!谁让你给我剪这种球头啦!这么难看!”

    理发师傅好像没有听见平庸朝他咋呼是的,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镜子里面的平庸,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头,随手解下自己身上的白布围兜,冷冰冰地说:“好啦,小家伙。起来走吧,今天就不要你的钱了。”

    理发师傅说完就转身洗手去了,不再理会平庸。

    平庸站起身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可着嗓子朝着理发师傅的后背又嚷嚷着说:“那也不行!你干啥给我剪这种小球头!这么难看!你赔我的小平头!你赔我的小平头!”

    理发师傅洗完手,转过头来,黑着脸,恶狠狠地瞪着平庸吼叫着说:“你瞎咋呼什么!熊孩子,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剪短了凉快。回家去吧!再瞎嚷嚷,再腻歪,老子就捶死你!”

    理发师傅的大嗓门顿时就把平庸给吓唬住了,站在那儿乖乖地闭上了嘴,也不敢看理发师傅的那张黑脸了,他气呼呼地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寻思着,动手和他打架吧,打不过他。哭吧,太丢人了。骂他吧,他肯定得揍我,这可怎么办呢?

    理发师傅见平庸气嘟嘟地站在那儿闭上了嘴,也就不再搭理他了。这时候正好又来了一个剪头的大老爷们,理发师傅就微笑着连忙给那个大老爷们理发去了。

    平庸趁着理发师傅给那个大老爷们洗头的时候,偷偷地拿了一把刮胡子刀,背过双手,把刮胡子刀藏在身子后头,瞪着双眼看着理发师傅的后背,慢慢地倒退着脚步,悄悄地溜出了理发店。出了理发店的门,转过身子,撒开双腿就没命地往家跑,一路跑着一路上还自言自语地骂着那个理发师傅。

    “你个老王八犊子,我看你一会儿怎么给人家刮胡子。你给我等着,等我长大了就回来狠狠地揍你。就像鲁智深暴打镇关西是的,一拳把你的嘴给打歪,二拳把你的大门牙给打掉,三拳把你给打扒下,让你三天都不能吃东西,饿死你这个老东西。”

    平庸一边往家里跑着一边这么想象着,想着想着就把自己又给想成了武松,把那个理发师傅给想成了蒋门神,想的有情有景,有鼻子有眼睛的,高兴的不得了,还没有等到跑到家,就把受到理发师傅的那一顿窝囊气都给释放了出来。

    平庸进了屋里顺手就把刮胡子刀和口袋里的一毛钱放到了炕头上,然后转身跑出去找小五和几个小朋友玩捉迷藏去了。天都黑透了,大家这才散了伙,各自回家了。

    平庸气喘吁吁地跑回家,刚一开推屋门就看见那个理发师傅坐在他们家里屋的椅子上,他爷爷和他奶奶面目表情很不自在地坐在炕沿上,他爸爸手里拿着那把刮胡子刀,满脸赔笑地站在理发师傅的跟前说:“这个孩子也真是太调皮,我一定得好好教育教育他,竟然敢偷东西了,这还得了。”

    平庸的爸爸听见屋门的响声,回头一看平庸回来了,就黑着个脸,很严厉地说:“你这个小混蛋,剪头不给钱,还偷人家的刮胡子刀,你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你就给我等着吧!”

    平庸一下子让他爸爸那种气势汹汹的样子给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屋门口,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平庸的爸爸一步走向前没好气地一把把平庸给拽进了里屋,平庸的奶奶赶紧从炕沿上站起来把平庸揽在了怀里,抚摸着平庸的头,气哼哼地说:“我的个小祖宗,你怎么会偷东西了,这是跟谁学的呀!”

    理发师傅从平庸的爸爸手中接过那把刮胡子刀,站起身子,看着平庸气狠狠地说:“你这个小玩意儿,胆子真不小,还敢偷东西,真是该打。”

    平庸的爸爸和平庸的爷爷送走了那个理发师傅回到里屋,平庸的爷爷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一声不吭地抽闷烟。

    平庸的爸爸拿起一把扫帚头,猛地一把就将平庸从他奶奶的怀里拉了出来,举起扫帚头就劈头盖脸地打了起来,打得平庸没命地嚎叫,嚎叫了两声就嚎叫得他奶奶和他爷爷都不愿意他爸爸的了。

    “你个王八儿子,你想打死他呀!啊!来来来,你打你娘好了!你有本事你就打你娘吧!”

    平庸的奶奶一边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就一边用身子护住了还在嚎叫的平庸。

    平庸的爷爷也怒气冲天地站起身来,朝着平庸的爸爸就吼叫起来:“你干什么!啊!有这么打孩子的吗!你给我滚出去!滚!给我滚出去!”

    平庸的爸爸气急败坏地将手里的扫帚头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大声地说:“好!好!您们就这么惯他吧!惯他吧!我再也不管他了。我走,我走,我这就走!”

    “滚滚滚!你给我赶快滚!用不着你来管孩子,这些年来你都管孩子什么了,啊!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滚!滚吧!快点滚!混账玩意儿。”

    平庸的奶奶一面朝着平庸的爸爸大声地喊叫着,一面朝着平庸的爸爸不耐烦的连连地挥舞着一只手。

    平庸的爸爸气得差一点就闭过气去,嘴里喊着:“好好好”的同时就转过身去,开开屋门,气哼哼地就走了。

    平庸偷人家刮胡子刀的事情,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不过,从那以后,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情,他再也不敢去偷别人的东西了,这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