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1)
作者:冀成
    平庸二十六岁的那年春天,美妙的爱神,终于羞涩地捏着筋,拿着劲,摆着谱,端着架子,姗姗地走来了。

    平庸自从喜欢上张慧娘,就爱在心里夸张地琢磨自己,琢磨张慧娘。我们俩相识多年了,上初中的时候就是同班同学,还曾经同桌学习过一段时间。只是上学的时候,我们俩从来也没有说过几句话,那倒也是真的。不过,我们俩的感情又真的有点像铁山上的酸枣树,迟早都会开花,迟早都会结出红彤彤的果实,这也是上天注定的事情。

    张慧娘进厂工作好几年了,平庸和她在厂子里偶尔相遇了,两人也只不过就是相互笑笑,说上那么两句三句客套话而已,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单独的密切交往。

    那一年,平庸从销售部回到日搪分厂,两人天天在一起工作,再加上两人的关系原本就是一个老树桩的榕树盆景,所以整天的就好不由自主地凑合在一块说说笑笑逗乐子,原本根深蒂固的榕树盆景气根,也就自然而然的一天比一天生长得旺盛,美丽了。

    那天夜里,张慧娘在车间大门口当着众人的面骂了平庸之后,平庸反倒更加格外地注意起张慧娘来了。他心里寻思着,看着张慧娘平时蔫儿吧唧,老实巴交,不言不语的,原来还是这么一个有个性姑娘。挺好的,不错,没有脾气的姑娘也没有什么好滋味。

    那天下了大夜班,平庸和张慧娘又不由自主地凑合在一起往单身宿舍大楼走着,两人并肩地走着走着的时候,平庸突然用他的手掌朝着张慧娘的左肩膀头轻轻地拍了拍,小声小气地对张慧娘说:“喂,我说慧娘,车间里的同志们都说咱俩谈恋爱啦,我看咱俩干脆就谈一谈吧。怎么样?啊?你说行不行?”

    平庸这个有点玩世不恭的家伙,究竟是在拿张慧娘开玩笑,还是认真地在向张慧娘求爱,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可当时他也并不是什么心血来潮,也不是信口开河向张慧娘求爱,因为他们两人之间早就有了一些朦朦胧胧的爱恋的情愫。可平庸当时确实是又没有什么很好的思想准备,心里头也没有什么清晰的五线谱,他就这么鬼使神差地从嘴里冒出来了这么一通话。

    张慧娘突然之间听着平庸冒出了这么几句话,顿时楞了一下神,但她也没有觉得平庸轻浮、荒唐。虽然张慧娘心里知道早晚她和平庸之间也得有这么一天,可当时她的心里还是猛地一热,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脑子也让这个心无城府,又任性的平庸一下子给搅得乱哄哄的。尽管如此,遇事沉稳的张慧娘脸上一红之后,立马又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一边往前走着路,一边不温不火,轻描淡写地回答着平庸说:“行啊,你说谈,咱们就谈一谈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啊。”

    平庸没想到张慧娘会这么回答他,他看了一眼张慧娘的面目表情,竟然平静的如同一面镜子,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连转头看他一眼也没有看他,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前走着自己的路,一时找不着什么话可说了,他这个平时挺狂妄的男子汉竟然莫明其妙地涨红了脸,连手心里都冒出了热汗。

    平庸和张慧娘谁都一声不吭,谁也不看谁一眼,两人肩并肩,默默地往单身宿舍楼走着路。平庸感觉着那一小段的路程,就好像有二三十里路那么长。他是累的,是激动的,还是兴奋的,他说不清楚。总之,他弄得自己气喘吁吁的,心一个劲的嘭嘭嘭地乱跳,慌慌得他的心里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平庸和张慧娘都好不容易地走进了单身宿舍大楼里,两人已经走到二层楼上了,谁也还是没有再说一句话。就在张慧娘的左腿已经迈上了三层楼的第一节楼梯凳的时候,平庸实在是忍耐不住了,他站在那儿冲着张慧娘的背后小声小气地说:“哎!慧娘!咱们俩可是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能反悔啊!”

    张慧娘停下了脚步,站在楼梯凳上,一下子转过脸来,声音不高也不低,表情不恼也不喜,冲着平庸淡淡地说:“好啊,你给我记住了,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张慧娘说完这几句话,扭过头去,不慌不忙地上了三楼,回到了自己的集体宿舍房间里,洗刷完了之后,就兴奋的睡不着觉了,她换了衣服,精神抖擞地回了家,一大早上就找她的闺蜜何英丽逛大街说悄悄话去了。

    平庸回到自己的集体宿舍里,刷刷牙,洗完脸,洗完脚,脱了衣服,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觉了,脑海里不由自主的翻来覆去地又琢磨起张慧娘,琢磨来琢磨去,尽管没有琢磨出一个什么清晰的道道来,可他还是挺兴奋地琢磨出了一首诗歌,工工整整地写在了一张信纸上,当天晚上就跑到张慧娘的宿舍房间里送给了张慧娘。

    太阳看不见月亮,

    天上的星星不觉得凄凉。

    春天找不着秋天,

    雪花编织了洁白的情网。

    温柔的绿色风儿,

    吹来了一个美丽的姑娘。

    盛开的百花丛中,

    我只爱这朵玫瑰的模样。

    说平庸不认识张慧娘吧,那纯粹是瞎胡扯。十来岁两人就认识了,初中同学,还曾经同一张桌子学习过半学期,平庸哪能不认识张慧娘,更何况这两年来,两人又在一个车间里工作,尤其是最近这一段日子,两人几乎天天都喜欢搅和在一块说说笑笑,平庸从头到脚都已经熟悉了张慧娘这个大姑娘。

    要说平庸真的认识张慧娘吧,平庸还真的是不太认识张慧娘这个人。因为平庸每每和张慧娘面对面坐着的时候,他不敢认真的、仔细地去端详张慧娘的五官,就别说什么观察过、分析过张慧娘这个人了。其实,平庸从来就没有认真地观察,仔细地思考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张慧娘有什么爱好,喜欢什么,她的心性脾气究竟怎么样,平庸根本就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平庸那天下了大夜班的早上向张慧娘求爱的时候,他连张慧娘他们家住在那儿,家里都有些什么人都一概不清楚。他只知道张慧娘还没有对象,他还模模糊糊地听说以前厂子里曾经有几个小伙子追求过张慧娘,她一个也没有搭理,他还曾经听见过一些人背地里议论张慧娘,说张慧娘长的不怎么样,可眼睛眶子挺高的。

    平庸说不清楚自己这段日子为什么就是从心里越来越喜欢这个挺文静、挺漂亮,又挺会说话的张慧娘,经常诗兴大发,灵感一来就要写诗抒发情感,其中有一首诗,多年以后他还能倒背如流:“心潮荡漾望织女,漫步月下听神曲。莫言青春拽不住,只因梦中有情侣。”

    张慧娘的身上散发着那么一种空灵的气质,平庸只要是看见了张慧娘的身影就从心里高兴,他只要是和张慧娘在一块,就兴奋,就有说不完的话题,即使是在浓云密布的阴雨天气里,他也感觉着有个热乎乎的太阳在温暖着他,有个热辣辣的太阳在照耀着他,他的那种感觉并不是他的内心世界里已经浪漫得荒唐了,而是因为他原本就是个性情中人,他的骨髓里生性就有一种不爱江山只爱美人的虚幻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