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2/2)
作者:叶葳

    张红玲下意识地点点头说:“现在解决了,好好工作就行。”

    “我会的,决不给你们丢脸!”胡晓英想法很朴实,随口就说。

    张红玲听了胡晓英的话,觉得挺别扭的,忙说道:“你别这么说,门对门住着,我们俩都忙,也经常出差,少不了麻烦你们!”

    “张姐你放心,我不像你能干大事,家务呀,伺候人什么的还行,有事你尽管开口!”胡晓英赶紧接过话说。

    “那就先谢谢你了!”张红玲说。

    望着胡晓英出门,那满足、快乐、幸福的样子,张红玲暗自发笑,这些女人活得多简单,多容易满足呀!自己呢,似乎从来没有这种满足感,也没有感觉到这种简单的快乐和幸福。

    打小起,张红玲就在父母的影子下生活。父亲从野战兵到三线建设部队,直到离休,从来没放松过对张红玲姐弟灌输革命思想。母亲是一个小学教师,非常严格地管教着孩子们的言行举止,张红玲姐弟哪怕与街上的同学出去玩玩,也会受到呵斥。张红玲的一切都是按母亲的愿意做的,考大学专业是母亲选的,恋情是母亲扼杀的,工作是母亲挑的,婚姻也是母亲作主的。

    张红玲和马维克没有谈过恋爱。

    张红玲大学作业后分回到江宁地区,本来有工作可挑,但她父母要她到基层锻炼,就先去了市郊的地区化工厂。

    一个周末,她回家,母亲的同事王姨和一个青年在家作客。

    母亲介绍说:“这是小马,中南大学毕业的,现在在701子弟学校教书。”

    王姨也对年轻人介绍了张红玲。

    张红玲明白了是给自己介绍对象。她看一看眼前的年青人:一米七几的个头,不胖不瘦,斯斯文文,学历职业都不错。如果没有原来的男朋友,她很乐意与这个年轻人谈情说爱,但是——

    母亲与年青人热情交谈,时不时把张红玲牵扯进去。年青人谈工作、谈家庭,说话风趣得体,举止儒雅大方,让母亲乐得快合不上嘴。

    “这小伙子不错吧?”客人走后,母亲问张红玲。

    张红玲不在意地回答:“人是不错,可我现在不想谈!”

    “是不想谈,还是惦记着那个罗成?”母亲追问着。

    “罗成怎么哪?你怎么就不喜欢他呢?”

    母亲气又上来了:“他连大学都没考上,还差点中专都读不了。再说,他是什么家庭?”

    张红玲争辩说:“什么家庭?不就是父亲走得早吗?”

    “那就是没有父亲管教,家教不好嘛!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

    “我们家还不是你管吗?再说,看样子就是什么了吗?他品行端正,待人诚实,中学时老师同学就都说他好。对我特别好,不就行了吗?”

    “现在好,以后呢?到山沟里修电站,是你也去呀,还是两地分居呀?”母亲站起来冲着张红玲吼叫。

    张红玲激动地说:“到山沟里去,还不是你逼的,当初你不那样闹,他还不是可以留在市里。”

    “哼,你想和他,除非要你妈不活了。”母亲气得眼泪也掉出来了,唠叨着:“你到哪里去找像小马这样条件的?”

    张红玲不吱声。

    母亲开始软硬兼施了:“你大了,翅膀硬了,不把我们的话当回事吗?你想想,不是我那样逼着你们,你和弟弟能读大学?现在--”

    “别说了!”张红玲知道母亲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她要顶下去,父亲、弟弟都会被迁怒,没完没了。于是她赶紧打断母亲的话说:“好了,好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就这样,张红玲按母亲的意愿与马维克交往,总是谈些工作的事、家庭的事,没有一点花前月下的甜蜜。三个月后,赶上马维克单位分房子,结了婚的才有资格分到套间,在张红玲父母的张罗下他们结了婚。

    马维克很能干,家务什么都能做,脾气也好,没和张红玲吵过嘴。张红玲总是不冷不热的,把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工作上,从化工厂提到局里,马维克都表现出支持她。她知道马维克心里有结,但他不是那种很浅表的人,相敬如宾的背后是什么,他也从来不说。有时张红玲觉得对不起马维克,想对他好点,但就是找不到那种亲热、爱恋、激情的感觉。

    电话铃响了,张红玲从消沉中醒过来,接电话。

    “谁呀?我是张红玲。……你是?……罗成?装什么装!”张红玲眼睛一亮。

    电话那头恢复了那熟悉的声音:“你还好吗?”

    “还好还好,你呢?”张红玲急着问。

    “嗯……我找同学要到你的电话。”罗成的声音很平静,似乎他们之间没发生过什么,“下个周末我们高一班的同学在我这聚会,游清阳江,你一定要来哟!”

    “一定一定!……”张红玲还想说什么,对方说了声“下周末见”就挂了电话。

    自从恋爱被迫分手后,张红玲和罗成两人一直没什么联系。高中同学聚会上,他们谈论工作生活,很少提起过去,也不太过问对方的家庭婚姻,彼此都怕触动往日的伤心。

    张红玲冰冷了多年的心终于有了一些活气,她开始注重自己的形象打扮,化妆品、时装呀,晚上也经常低胸高靴出去和同学、朋友唱唱歌跳跳舞,当然有时罗成也在场。马维克并不在意张红玲的这种变化,不是马维克没注意到,而是马维克一是习惯于不干涉张红玲的任何事情,二是也觉得这些对现代女人来说也是正常的。

    然而,马维克的这种态度更使张红玲渐渐地无视马维克的存在,与罗成的接触越来越频繁,终于有一天——

    罗成打电话说有急事要见张红玲,车已经在楼下了。正好是休息日,丈夫、女儿都不在家,张红玲很干脆地答应了,二人来到位于清阳江边的度假山庄。一路上也不怎么说话,张红玲问什么急事,罗成总说到了再说,到了再说。

    张红玲的心一直在跳,和罗成单独约会,她说不清是惊喜,还是害怕。她不知道罗成要说什么,要干什么,低着头跟着罗成走。当罗成开房间门的那一瞬间,张红玲似乎明白了。

    “有事哪不能说?这、这……”张红玲显得有些慌乱。

    罗成没理会,一把将张红玲拉进房间,关上门,紧紧地搂住她。张红玲毫无思想准备,她本能地反抗着,想推开罗成:“别,别,不要……!”

    罗成将她越搂越紧,强大的男人气流淹没了张红玲,一股暖流从罗成的嘴唇传向张红玲心中。

    张红玲久冻的心一下子苏醒了,这是自己曾经热恋的男人,经常不敢想念又时时刻刻缠绕在心的男人。她已经没有了拒绝自己梦寐以求的爱的防线,全身发软,瘫在罗成的怀抱中。

    罗成一把抱起张红玲,放在宽大柔软的床上,然后捧着她的脸,像一件失而复得瑰宝,细细地品味着。

    久蓄的洪水闸门打开了,每一个水分子都迫不及待地往外冲。张红玲再也控制不住了,她紧紧地抱着罗成……

    一番风雨,多少春秋,俩人相拥着静静地享受这太久太久等待的甜蜜。

    小憩之后,张红玲忍不住问罗成:“这就是你的急事呀?”

    “不,还有更重要的事。”罗成仰躺着,用手搂过张红玲,眼望着天花板,语气沉重地说:“从今天起我再没有其他女人了,哪怕名义上的也没有了,只有你。”

    “怎么回事?”张红玲知道罗成也有老婆孩子的。

    “这就是我今天急着要告诉你的。”

    得知张红玲结婚后,罗成同意了别人介绍的一门婚事,与电厂工程建设管理处的一个职员结了婚,虽然没有什么爱情,但柴米油盐生活过得还算安逸。和张红玲一样,这些年来一直忘不了往日的恋人,所以对老婆也只是尽一点做丈夫的义务,没有那份亲爱甜蜜。老婆在厂里是一个公认的大美人,本来就有七七八八的诱惑,加上老公不解她的风情,渐渐地就失控了。起先外面有点风言风语,罗成并不在意,反正自己也没把心安在她自上。直到那天晚上,罗成才懵了,醒了。

    清阳电厂成立集团公司后,总部设在江宁市,高层干部和管理人员多是一体化的。罗成是集团公司技改部副部长,主要工作是负责电厂的技术改造工作。按原计划,罗成昨天要到省局开几天会,可到公司后,接到省局电话通知,会议改期。罗成处理了一下公司的事,吃过晚饭后,见公司同事带小孩去逛夜市,突然想到儿子,上学后还没有带他玩过,于是决定周末带儿子到市里的儿童公园玩,连夜赶回电厂。

    已经很晚了,罗成习惯地轻轻地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开关一响,光一亮,罗成傻了,一对赤身裸体的男女正胡乱地抓衣服遮羞。他们够胆大的,居然连门都不锁,他们够辛苦的,居然连人进来都没感觉。罗成气得冲上去胡乱一阵拳打,女人也顾不得羞耻了,紧紧地抱住罗成,让那男人快走。

    罗成认出了那男人,是当地县的一个小领导。

    罗成的拳头没有停,女人也不还手,伤心地哭诉。“是我对不起你,可我是一个女人,我要男人,需要男人的亲爱和呵护,这些年你认真对过我吗?”

    “那你就不要脸,还把男人带到家里?!”罗成狠狠地把女人甩在地上。

    “是我昏了头,你说要怎样就怎样吧!打死我也行,反正我在你眼里就像死了的一样!”女人倒在地上,眼泪汪汪地瞪着罗成。

    “你……”道不清的又气又恨,罗成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抱着头说不出话来。

    女人站起来整理好衣服,站在罗成的旁边也不再说话,等待他的发落。

    可怕的沉默后,罗成把女人叫到客厅,进行了简短而干脆的离婚谈话。

    双方都清楚,本来就是没有爱情的婚姻,又没有好好经营,这日子再无法往下过了。双方都感到有对不起对方的地方,能好说好散是最好的法子了。罗成提出把房子给女方,其他财产也没什么,好处理,只有儿子双方都想要。女人哀求罗成让儿子跟她一起,说罗成事业上还有发展,没有太多精力管小孩,自己一个普通职员,今后能好好的照顾好儿子。最后双方达成协议,儿子先跟着妈住,双方对儿子拥有同等的责任和义务。

    张红玲默默地听着,望着眼前这个因自己多次受伤害的男人,她一阵阵心痛。罗成讲完后,她偎依在罗成怀里,用手抚摸着罗成的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那你现在怎么办?”

    罗成俯下身,脸对着张红玲的脸,坚定地说:“我这次想清楚了,不会像原来那样软弱了,我要娶你,好好弥补我们失去的东西!”

    张红玲一点也不吃惊,刚罗成告诉她这事时,他就知道了罗成的决定。她何尝不想和罗成旧缘再续呢,可自己怎么好离婚呢?

    “怎么行呢?我还在婚姻中。”她作了个十分含糊的回答。

    “不用说,我猜得出你们的关系,是迟早的事,迟不如早,我们都不年轻了。”罗成眼盯着张红玲。

    张红玲沉思了一会,说:“我们的情况比较复杂,都是机关干部,他还是市官。再说他没有任何对不住我的,是我伤着他。”

    “正是这样,何必要再伤下去呢?我想他也熬得够受了,我们都是男人。”

    张红玲无语。

    “你呀,原来是为你的父母,你什么时候做一回你自己呀?”罗成轻轻地吻着张红玲含泪的眼睛。

    “好吧!我们这样后,再和他过,就更对不起他了。他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我找机会和他谈谈!”张红玲第一次为自己下了决心。

    罗成激动得紧紧箍着张红玲。

    张红玲还保持了几分冷静,推推罗成说:“不过,我们还没办之前,不能再这样了,免得招来闲话,对大家都不好!”

    罗成知道张红玲一下决心就不会太远的,连连表态:“行行行,我听你的!”

    两个人开始了他们的第二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