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2/2)
作者:叶葳

    马维克不好把金明打听来的消息都告诉他,就简单地说:“据说,省里正式意见还没有出来,有关方面的初步建议是不一刀切,有一个时间划分。”

    “那具体怎么处理呢?”陈忠泽着急地问。

    马维克回答说:“可能是中央正式批复前提的,算在正常提拔范围内,不过也会在调整中考查。”

    “那还有的余地。”陈忠泽松了口气说。

    马维克说:“你们那牵头负责人也快退下来了,你应该没问题的。”

    陈忠泽摇摇头说:“他对我不错,但原市局的局长可能不高兴。”

    “那当然,你断了人家一把手的机会嘛。”

    “他能力一般,我不去,估计他也不会当书记的。”陈忠泽问马维克:“你怎么样?”

    “怎么样,那么多副秘书长,我的年龄和资历最轻,听天由命吧!”马维克感慨地说。

    “说不定这正好是你的优势,重视年轻干部培养嘛。”陈忠泽安慰地说。

    “但愿吧!哦,他们要我去省党校学习三个月,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时候去?”陈忠泽态度很坚决地说:“这种短训班又不是省委组织部的什么干部班,纯粹是省党校搞的副业,要是平时去去还可以。但现在,干部调整,肯定都会活动的,你人在这,多少有些‘做工作’的机会,人一走,谁记得你,去三个月,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马维克刚想开口说什么,朋友们走过来,喊陈忠泽和马维克去吃饭,结束了他们这一话题的谈话。

    吃完饭,陈忠泽和三个朋友打麻将,马维克不会打,就一个人走出院子,往溪边散散步。

    这几户人家虽然依地势而建,参差错落,但显然也注意了规划,菜园星罗,小路相连。

    马维克来到溪边,牙月星高,微风拂煦,一股山水清新之气扑鼻,让人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之中。沿溪而行,坪坝的最东头一家院落很特别,真正是傍着山,面对水。主人还特意搭建了一个平台伸向溪水,可倚栏垂钓。马维克感到好奇,来到这院落前,正好见一对男女并行往院子里走,男人一回头,和马维克打了个照面,借着院子前的路灯,他们彼此都认出了对方。女人赶紧脸朝前方走进屋,马维克觉得那身影好熟悉。

    瞬间尴尬后,男人马上恢复了常态,干脆走出来,同马维克打招呼:“哟,小马,你怎么也在这?”“也”字说得很重。

    马维克连忙硬着头皮小声叫道:“徐部长,您好!”显然徐部长有疑心,如常言所说:做贼心虚嘛。马维克不想让徐部长有所误会,解释说:“是外面的几个朋友约的来这玩,住在最后面那家,他们打麻将,我出来转转,见这家挺特别,就过来看看,不想——在这儿遇到您。”

    徐部长“哦”了一声,说:“我也是和朋友来这儿过点清静生活”。

    “这个地方空气新鲜,简直是世外桃源。”马维克说着,眼光望了望那院子。

    徐部长似乎知道马维克在望什么,便说:“小马呀,在这儿见面,也是我们的缘,但我希望我们没见过面。”

    马维克也装着明白,说:“您放心,我不是那种搬弄是非的人,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

    “那好,我们俩就挺合拍了。今后还会在一个院子里共事,我会尽力帮助你的。”徐部长加重语气说。

    “谢谢您,还请您多关照!”马维克说得很恳切,见徐部长点了点头,便很轻松地说:“您进去吧!朋友们可能都等您了。”他有意加了个“们”,让徐部长更安心。

    回到住在的地方,陈忠泽他们打麻将正在兴致中,马维克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上楼回房间。他的脑子满是那个身影,那婷婷玉立的身材,那娴雅的姿态,是她——何叶。马维克突然想起柳学成的话,她和徐部有关系,难道也是亲戚?不,阎刚的“道听途说”,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马维克脑子嗡嗡作响,心在隐隐地痛,何叶——金明相约喝茶、台里宴请,后来马维克到电视台检查工作,还专门去看何叶,和她谈新闻专题。何叶很高兴,感谢马维克让她有发展的机会,她喜欢做专题,那可以表现自己个性的空间,说的是自己的话。从她的言谈和眼神中,马维克感觉出她对自己的好感,甚至超过了好感,马维克也有点喜欢这个看上去有点冷的美人儿。

    什么女人?简直——马维克觉得自己的感觉被欺骗了,虽然他们没有谁表过情。

    老板娘敲门,问马维克要不要水洗澡,马维克顺口回答“要”。

    这里还没有自来水,不能淋湿,但卫生间放了个大木盆,像马维克小时候在乡下看到过汤猪退毛用的,他笑了笑,也不错,可以享受一下古老的盆浴。

    不一会,老板娘和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提着水上来了。马维克没见过这小姑娘,以为是老板的女儿什么的才回家。老板娘把水放到卫生间,对小姑娘说,那你就在这把这位老板照服好,小姑娘点点头,不吱声,默默忙着冷热兑水,试水温。马维克站在一旁看着小姑娘为自己准备洗澡水,突然想到不知在哪看到的一句话:女人的天职就是侍候男人,男人的天职就是满足女人。自己小时候受过妈妈的侍候,长大后这再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了。

    小姑娘把水弄好后,轻言细语地对马维克说:“老板,行了,您快脱衣服洗吧!”

    “你在这我怎么脱衣服?”马维克说。

    小姑娘见马克维满脸疑惑,忙说:“不打紧的,我就在这一会给您好搓背。”

    “什么,搞没有搞错,你帮我搓背?那是什么话,皇上呀?”马维克嘲笑着说。

    “您是上帝嘛,当然要侍候好呀。”小姑娘嘴也挺会说的。

    “上帝现在觉得不自在,你出去吧,我自己洗!”马维克本来还在生女人的气,一把将小姑娘推出卫生间,小姑娘无可奈何地回头说:“那您好就先洗吧,那桶里还有开水,冷了就再兑一点。”

    关上门,脱光衣服,马维克躺进大木盘,泡在不热不冷的水中,觉得浑身筋骨在松驰,肌肉在酥软,脑子渐渐从纷乱到清醒。生谁的气呢?何叶就是何叶,并不是你马维克的什么,即使是,又能怎么样呢?张红玲是自己的老婆,照样不能按自己的意志做,女人,也有按自己的方式生活的权利。再说,现在的社会变化真快,人们开始有钱了,观念就变化了,过去所不耻的现象现在开始平常化了,甚至变成了一种时髦,过去人们谈之色变的现在也不以为然了。记得小时候,父亲单位一个工程师和一个女的晚上躲在厂区的一个偏僻角落谈话,被人发现了,说是“皮绊”关系,被双双挂着个大牌子示众,那女的被剪成阴阳头,男的只穿一个背心和大花短裤衩,牌子上一个写着“我是流氓”,一个写着“阿飞”。听说后来那女的自杀了,工程师也成了疯子。现在,社会上没有人去管这事,虽然在机关人们也讳忌男女关系,但淡化多了,除非整风整人、升迁贬谪时才拿它说事。至于异性服务,尽管政府不允许,但明的暗的人们也见怪不怪了。

    马维克只穿条内裤走出卫生间,打算倒床睡觉。他愣住了,那小姑娘正躺在床上,裹着被子。

    马维克想发脾气,但没有发出来。一是这小姑娘看上去挺老实的,刚才已经对她动气了,现在火不起来,二是怕惊动楼下,大家难堪。他边找衣服边说:“你还没走啊?怎么还睡在了这?”

    小姑娘松开被子,望着马维克说:“您先躺下,别着凉了!”

    马维克边说“快走快走”,边伸手去拉开被子,赶小姑娘起床。展现在马维克眼前的是小姑娘那鲜嫩的身体,透露出正成熟的鲜活气息。马克维不忍看下去,盖上被子说:“快穿衣服,出去!”

    小姑娘很难为情,短暂沉默后,她伸出手把马维克拉过来,声音有些哽咽地说:“您先进来,我给你说。”山区的秋天,夜晚凉气很重,马维克感到身上冷嗖嗖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钻进被子,与小姑娘保持距离。

    小姑娘侧过身,想用她那柔和的身子温暖马维克。马维克推开她,但小姑娘像块橡皮糖似的又粘过来。

    “您不要骂我,我不是下贱,我是没办法。”小姑娘紧贴着马维克,泪水沾在马维克的后肩上。马维克转过身,说:“是有人逼来侍候我?”

    小姑娘摇摇头:“是我求他们让我来的!”

    “为什么?”马维克问。

    “我要钱,我奶奶快不行了,我得给准备点东西。”小姑娘要哭出声,但她强忍住了。

    马维克见状,想起金明对“笑贫不笑娼”的诠释,他不知所措了,摸摸小姑娘的头发安慰她说:“要钱也不能这样,可以想别的办法。”

    “能借的都给她借的看病了,我只有这条路了,求您帮帮我,要了我吧!”小姑娘哀求着。

    “那这样吧,我也没带多少钱,你穿好衣服,我都给你,能解决一点是一点。”马维克说。

    “老板娘说我不能另要您的钱,有人已经给老板娘了,我到她那拿。”小姑娘渐渐平静下来说。

    “那就去拿吧!就说我让你去的。”

    “不行,我得陪您过夜。”

    马维克又可恨又可笑地说:“这怎么行呢?什么事啊!”

    小姑娘细声细语地说:“真是,您放心,我不是别人说的鸡,我没做过。”

    “那你还是——”小姑知道马维克想问什么,打断他的话说:“我已经被弄破了。”她的话中充满了愤恨。

    见马维克疑惑的样子,小姑娘简单给他讲了原委。她的家在深山之中,母亲在她读完小学的那一年得病死了,她和父亲,还有上个年老多病的奶奶一起生活。十四岁那年夏天,她傍晚回家,走到离家不远的小树林边,一个男人从后面用布蒙着她的头,把她抱到树林中,她当时吓懵了,任凭那个男人像畜生一样糟蹋了她。她很久才清醒过来,忍着下身火辣辣的痛,摸回家,见父亲一身酒气的在酣睡,她突然感觉到,她被那个男人强暴时也闻到了酒味。她不敢想,也不敢说,蒙着被子哭了一夜。不久,她父亲甩下她和奶奶说外出打工,一两年没有一点消息。她与奶奶相依为命,在家种地侍候奶奶。现在眼看奶奶要不行了,连口棺材都还没有,就出来想挣点钱。前两天才经人介绍来这当服务员,下午去镇上买东西回来,听老板娘说要为客人找几个好点的小姐。她也听人说过,做那种事,钱来得快,心想自己急用钱,又没别的办法,反正也不是黄花姑娘了,就狠下心求老板娘让她做。

    马维克听完小姑娘讲诉,不像是在编故事,觉得小姑娘挺可怜的,就劝她说:“这事做不得的,以后你还要做人的嘛。”

    “我不会老做的,等奶奶的事完后,我就到外面去打工。”小姑娘说。

    马维克无语,在一些穷困山区,一分钱难死人,我们想不出理由去责怪他们做任何事,但他不忍心自己去用肉体交易去帮助他们,尽管作为男人也是解决需要的一种方式。他对小姑娘说:“我不想和你做那事,你还是走吧!”

    小姑娘从马维克拒绝中看到了他善良的内心,但她不想放弃,为了奶奶,她豁出去了。那个男人生生的瓣开她的腿时,她只知道一撕心裂肝的痛。现在偶尔看杂志上描写,男女之交是那样的快乐,有时自己浑身都有些痒痒的,憧憬那种快乐。这个男人,长得也帅,又通情达理,好像不是个在外面乱搞的人,与他做,会有那种快乐吗?想到这,小姑娘春心萌动起来,感觉到上下都在慢慢地胀大,她抓着马维克,坚定地说:“来吧,我想了,我要把我自愿的第一次给你。”

    马维克坚守着那条无形的防线,对小姑娘说:“我不会和你的,你自愿但我不愿意,就像那男人强暴你,你不愿意一样。”

    小姑娘听马维克这一说,感到受委曲了,趴在马维克的肩头抽泣着。

    马维克拥抱了小姑娘一下,起身掏出钱包,把所有的钱都塞给小姑娘。小姑娘不肯收,马维克坚持要给,并说与这事无关,是帮她的。小姑娘非常感动,嘤嘤哭泣着穿好衣服,向门口走去,突然回转身,跑过来紧紧拥抱马维克,轻轻地吻了吻马维克的脸。

    离开院落时,马维克没有再见到小姑娘,他也不敢问,他不知道这小姑娘的今天、明天会变得怎样,也许是半夜昏然中隔壁传来的那装腔作势的嘿叫和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