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像雪一样到来(1/1)
作者:手心的疤
    12月11日,大雪。

    天,将暮未暮。

    低矮的小屋被翻腾的噪声淹没,雪花像零落的白色樱花,从遥远的天际,飘洒而下

    瓦的青灰被雪夺走,残忍的雪白,铺满地面。

    这个刚刚降生的女孩,闭上眼睛嘤嘤地哭啼着。她躺在破旧的襁褓里,露出头来,那么小,眉宇间却透着令人忘却凡尘的清丽。哭声传到忧郁的天空,似乎这漫天飞雪都跟着抖动。

    “把她扔掉。”

    不带任何感情的一句话,被那个白发隐现的女人轻而易举的甩出口。

    她正是这个女孩的奶奶花翠荣,一手挂着灰色沾满灰尘的烟袋,一手用那被烟草熏得发黄的手指,指着这个雪中精灵一般的生命。个子不到一米五的女人,满脸的沧桑和冷漠,散发着让整个屋子压抑的气息。

    满堂儿孙,都怔怔的看着这个令人心疼的生命,竟然无人听从。她几步冲上去,一把撸起她就往外走。此时,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花翠荣带着烟草的味道冲出低矮的门。满屋子的人,都看着这一幕,同样没人敢拦着这个家族里最位高权重的女人。

    这群人里,包括女孩的爸爸花树建。连姓都跟随母亲的他,在父亲早年去世之后,更是唯母命是从。他闪过复杂的神色,默默离开了屋子。

    众人没有任何惊讶,怪只怪,这个雪一般的孩子,生在这样一个饥寒交迫的年代,生在这样一个十分倔强而又贫穷的家族。孩子,对于他们是负担,令他们更加不怜惜的是女孩。在他们眼里,现实是:女孩无疑是只赔不赚的存在。

    多年以后,当这群人再看见漫天飞雪的场景,已经忘却这个雪花一样到来的女孩,然而那只是,多年以后。

    一直走到无人的荒野间,花翠荣才放下手臂下随意夹着的孩子。她手一抖,就像抖掉烟灰一样。孩子就被扔在茅草与雪夹杂的角落,任由寒气和夜幕将她包围。四下里冒着阴冷的寒气,夜幕即将到来。花翠荣眼中尽是绝情与不屑,转身踱着她的三寸金莲,掸掉烟斗上的雪,随着脚下吱呀吱呀的声音,花翠荣渐行渐远

    孤寂的天空是悲伤的黑蓝,雪花肆意地飘洒,茅草挡着幼小的女孩。她就像小天使一样,安静的睡着,全然不知今夜本该有的幽怨和绝望。

    另一间半掩着门的屋。脸色苍白,呼吸紊乱的女人努力的忍住眼泪,杏目圆瞪着眼前的丈夫。瘦削虚弱的她躺在床上,本就明显的锁骨因为激动一起一伏。她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想要做作为一个母亲该做的挣扎。可她,却只能挣扎。一丝仇恨与绝望掠过眼底,又深深地沉入心底。

    这样的时代,这样的观念,能怪的了谁

    花树建被看得只能低着头,努力掩饰自己的眼神,愧疚让他快要撑不住。

    “艾梅,我们再生,生个儿子。”

    良久,房屋内被沉默充斥。

    时光不动声色,路过一切往昔风景,却从不回头去看一眼在它身后拾荒的我们。

    十五年,像一场波澜不惊的电影,一现而过,不留痕迹。

    又是将暮未暮的时刻,夕阳把醉人的血红染上淡蓝的天空。葱郁的公园旁,同样淡蓝的雪纺裙悠然飘过,已经十五岁的女孩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前走。微卷的长发像栗色的瀑布散落在背后,迎着余晖的脸庞更显白皙,她嘴角漾起丝丝微笑。浓密的睫毛衬着黑亮的眼睛,有一种让人忘却凡尘的美丽。

    刻苦学习了这么久,中考终于结束了我要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了,而且还没有暑假作业相信我一定可以考上庭夜高级中学的不会让爸爸妈妈失望的,更不会让我的辛苦白白浪费女孩心想着。难得她会这么愉快,还轻轻舒展着双臂。

    突然间,一只裹着泥巴的足球,像被吸引一样,朝着她冲过来。她吓得喊了一声,本能的伸出手挡了一下。不料这么一挡,足球把泥巴裹上她洁白修长的手后,改变了方向,冲进了正朝这边跑的男孩的怀里。男孩足有一米八,一身阳光爽朗的气质。可是见状,男孩本英俊的脸马上慌了神,手忙脚乱之后发现,足球已经完全入侵了他的怀抱。

    他看着惨不忍睹的白色衬衫,怒了,美目中闪过无数道气愤“叶落雪我想让你帮我抓住球,不帮我就算了,你干嘛往我身上扔你说今天怎么办,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本能的挡了一下,不是故意的”叶落雪淡淡的说,然后转身就走。本来因为要放一个没有作业的暑假和迎接一个美好的高中,心情很好的。却被这个从小欺负她的邵枫破坏了好心情,她什么也不想多说,只想回家一个人静静。

    “你这样就算完了吗,你要去哪”

    “回家”

    “回家哈哈,谁不知道你只是收养的孩子,那恐怕不是你的家吧”

    叶落雪当做没有听见,这些话她从小听到大。只是看了看满是污泥的玉手,继续往回走,微风吹起她的长发,微微上翘的睫毛下,一双清澈的眸子中隐隐有些的忧伤。画面美得像水晶球里下着雪的纯洁世界

    这一刹那,邵枫竟然看得有些呆住了

    而叶落雪的思绪开始逆流成河。

    是啊,爸爸妈妈从没瞒过她,她是捡来的孩子。

    十五年前,因为爸爸炒股失败,妈妈负气出走。妈妈在一个破落的小村野外躲着爸爸,却发现了她。当时的她,因为饿了在啼哭,已经哭得精疲力竭。那时天很阴暗,还落着纷飞的雪。因为她的哭声,爸爸才找到了妈妈,她就成了爸妈的和事佬。

    爸爸一见这个可爱的孩子,也非常喜欢她。于是夫妻两人决定,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扔掉,都要带着她离开,并当作女儿抚养她。她的生日,就定格在那天,12月11日。而因为炒股失败的爸爸开始艰苦创业,几年后从职员变成现在的亿万富翁。

    一切的一切,她只能从妈妈的讲述里去想见

    从小受到别人和邵枫一样的质问和嘲笑,她只能努力做个好孩子,考年级第一,做家务,学做饭,几乎所有。因为这些,除了表面的开朗爱笑,她隐藏的是更多的深沉和坦然。爸爸把她视为自己的幸运之星,十分疼爱她。但即使成了千金小姐,拥有了旁人无法拥有的物质,她心里的疤还是无法愈合

    但有些伤痕,越是不碰它,越是隐隐的痛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