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1/1)
作者:老童生
    韩三书将那幼儿喂了一碗菜粥,哄着那孩子睡着,将地铺下面的稻草移开,抱着那幼儿准备放在地室里去,沈万金和伍四两人探着头紧张地看着,沈万金紧张地道:“你小心一点,别摔到他了!”韩三书轻声道:“我晓得,摔了我也摔不了他!”

    过了片刻,韩三书将那孩子放好,上来盖好木板,留了缝隙,重新将稻草轻轻铺上,睡好才舒了口气,好刚躺下,沈万金轻轻起身道:“该给孩子起个名了!”伍思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大声道:“对对对,我早就想说这个事了!”沈韩二人大惊,忙道:“你小声点!”伍四吐了吐舌头,举起手掌在嘴上用力打了几下轻声道:“我早就想给你们二个说这件事了,都二个多月了还不为他取个名,那可不好!”

    韩三书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道:“其实我在路上就想为他取名,只是一路之上防着那类人,又整天为吃的烦愁,便一直没说,既然万金提及,那我们今晚就把这孩子的名字给定下来吧,其实取名倒不是难事,难的是,这孩子倒底跟我们三个谁的姓呢?”

    话音刚落,伍沈二人齐声低呼道:“随我的姓,随我的!”韩三书一愣道:“我觉得随我的比较好,我的姓比较好听!”伍韩二人哪里肯依,都啐了一口,沈万金道:“你的姓哪里有我的姓好听!”伍四也附合着道:“我的比你们两个都好听!”沈万金又道:“你们两个连女人都没有碰过就有孩子了,那不合规矩,必须得随我的!”伍四愣愣地道:“没碰过女人怎么了,没碰过女人我也照样当爹!”

    韩三书叹了口气道:“可惜那孩子的爹才进我们村两天,便被那类人杀了,我们也不知道他爹姓啥名谁,要不然随了他爹的姓我们三个想必都是没有意见的!”沈万金沉默了一下道:“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人都死了!”韩三书道:“以后孩子大了,问起他的爹姓啥名谁,干什么的,我们怎么回答?”沈万金道:“那就说我们三个都是他爹!”“那要是问娘呢!”伍四急道:“那就说我是!”

    话音一落,黑暗中有好几个同屋的人都低声笑了起来,伍四急道:“你们笑什么,跟着瞎搅和!”黑暗中有一人道:“要是那孩子要奶吃,你给什么呢?”那人说罢,又有几人跟着笑了起来。伍四人本木讷,听到别人这么一问,愣在地铺之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嘴里只我我我的说不出来!

    黑暗中不知谁人叹了一口气道:“这小孩的父亲可是英雄得很呀,当天我老远看见那人在河滩之上一刀便劈死一个类人畜牲,可真痛快!本来可以再多劈死些,可那类人真够狡猾,见一时间伤不了那人,便把刀剑都往这小孩身上招呼,那人又要顾眼前刺来的刀剑,又要防着背上的小孩被类人偷袭,终于被杀,可惜呀可惜!”韩沈伍三人听罢都低头默不作声。

    黑暗中那人又道:“这小孩父亲如此英雄,可惜跟了你们三个囚犯在这里受苦,真的算是英雄后续无人喽!以后这小孩长大,那类人不过是多了一个苦力罢了!”

    韩沈伍三人早已把那小孩视如已出,听那人如此一说,不禁俱都心如刀绞,现实摆在眼前,这小孩成人,势必跟自己一样在此受苦,被类人欺压,一辈子在这里开山裂石!沈万金按捺不住,虽然低着声音,但听得出来声音中含着怒气,沈万金道:“我的儿子怎么可能在此受苦,他得像我的名字一样拥有万金!”黑暗中有人打趣道:“这里没有万金,倒是有万斤石头!”伍四虽然木讷,但也急得嘴里呼呼大吐怒气。

    只有韩三书一直默不作声。过了片刻,那黑暗中的几人业己睡着,三人各自躺在地铺之上想着刚才那人说的话。过了极久,韩三书在黑暗中轻轻道:“孩子的父亲一刀一个杀类人,虽然不知道那人姓什么,但是我们也得给孩子他父亲的一点影子,不如就叫一刀吧!”“一刀,一刀!”沈万金与伍四嘴里低声念了二遍,都默不作声算是同意。沈万金过了会儿问道:“那姓什么呢?”韩三书道:“就叫一刀,不管姓什么了!”

    沈韩伍与那一万余人日夜被那类人驱赶着修建房屋,城墙,箭楼已有六年,起初只有一万人,后来不知道那类人又从什么地方押来了又有三万余人修建。总共四万人被那类人兵士催促着赶修,开石,运石,砌墙和泥风吹日晒。六年后那一片已是城墙高耸,房屋成片;

    那城墙过山顶而立,高约六七丈,全部是由几百斤重的巨石砌成。长约百里,如一条巨龙般伏在重重山岭之上,城楼之上有箭楼,有观望台。修成之后类人派了大批士兵驻守,每隔三十尺便有一名类人士兵,城墙完工之后那三四万人又被赶着在城墙后不远处修了十余座类人兵营,兵营修好后又平山荡河开辟了一大块长宽达几十里的平地出来,准备建起类人宫殿与城市!

    类人因为要依劳这些人为自己修建城市,虽然劳作时不许偷懒耍滑,且监管极严,动不动便皮鞭招呼过来,但是在吃的方面却从来不短缺,虽然尽是些粗粮烂菜,但是也可以勉强吃饱。每隔月余那类人还会送来一些肉食,每到这时,这些被抓来的劳工犹如过节一般。

    伍四沈万金已经被太阳烤得黑得不能再黑,韩三书以前身子颇为瘦弱,这时候也更加瘦了,瘦得一阵风吹来便会飞走一般,幸好平时伍四沈万金在干活的时候颇为照顾,才一天天坚持了下来。

    一刀也已六岁多,生得灵秀异常,颇得草棚内百余人喜欢。平时众人上工,一刀便在草棚之内把草棚地面打扫干净,或者帮众人洗衣洗碗;有人生病了更是帮着跑来跑去,端水递饭;幸好那类人几乎不来草棚区来,这一刀才不用时时刻刻地躲在地室之内,如若类人有一天进棚区例查,便回到地室,等类人走了又出来!

    韩三书晚上便教一刀读书认字,没有纸笔便在地上写划。一刀三岁认字,六岁时认字已经逾千。韩三书经常傻笑地道:“没有枉费我费了这么多心血呀!”沈万金与伍四没有什么拿得出手可以教的,便只有将平时难得的肉食全部给一刀留着,或者上山之时捉几只小虫小鸟回来给一刀把玩,每当这时,韩三书都要斥责两个人说他们这样会让一刀玩物丧志,却也不去将那虫儿鸟儿夺走。他心里还是清楚,沈伍二人在尽量让一刀在和别的小孩一样的童年生活中长大而已。

    一刀叫韩三书为大爹,沈万金为二爹,伍四为三爹。每当一刀叫道大爹,二爹,三爹,三人总是满脸笑容地答应,三人见人就说,一刀就是三个人的亲儿子!

    眼看一刀一天天长大,韩三书却一天天瘦下来,白天风吹日晒,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在一刀八岁时,韩三书再也没有爬起来。韩三书临死前,将流着泪的一刀支开,叫过沈伍二人,紧紧地抓住二人的手道:“一刀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你们两个无论想什么办法,一定要将他送出去,到外面去!”沈伍二人含泪答应。韩三书双眼含泪道:“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见到一刀长大了!”说罢便圆睁双眼死了。

    一刀在韩三书的乱石坟前跪了三个晚上,直到双膝不能动弹,才被沈伍二人抱了回去。以后沈伍二人便竭尽心力,想着让一刀逃出这狼窝之中。

    在此后的六年里,沈伍二人不敢一刻忘记韩三书临死前的嘱托,细心地观察哪个地方可能可以逃走,哪个地方有多少类人守卫守着,哪里有缺口都一一记在心里。一刀也已经十二岁,更加灵秀非常。沈伍二人见这孩子似乎越来越像他死去的父亲一般,俱都欢喜,便更加快了让一刀逃走的准备。

    一日城墙之外战鼓宣天,马蹄之声整夜来回纵横。沈万金欣喜异常地对伍四道:“一刀可以逃走了,那城墙外好像有人来攻击类人,类人正在到处调集类人士兵上城墙防守,本来有守卫的地方都空了出来,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怕要再等许多年了!”伍四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沈万金愣了一下便即反应过来,温言道:“我知道你舍不得一刀,可是不能让一刀这孩子一辈子在这里呀,长大了不是累死,便是老了没力了让类人杀掉扔到荒野之上!”伍四表情极为复杂,他虽然脑袋不太灵活,但也知道一刀是必须得走的。

    当天深夜,城墙之外喊杀声犹为激烈。沈伍二人将一刀叫到,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将一刀父亲的事和三人怎么将一刀抱到这里来的事一一说了。一刀流泪听完道:“二爹,三爹这个时候告诉一刀是想赶一刀走么?”沈万金道:“你个傻孩子,这不叫赶,是要你逃出去过好的日子!”一刀哭道:“一刀不愿意走,一刀愿意陪着二爹、三爹一直在这里!”

    沈万金一愣,心里突然一软,但是随即想到一刀此后的人生便又硬起心肠道:“你要是不走,我和你三爹便撞死在这乱石之上!”说罢用手指了指身旁边的一堆乱石。伍四也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对,我们撞死。”

    一刀哭道:“二位爹爹不要这样,一刀答应走便是了!只是以后一刀便都见不着二爹,三爹了,更不能经常去大爹坟头帮他拔草了!”沈万金道:“等你有能耐了,来把我跟你三爹救走便是,你大爹坟上的草我帮你拔!”

    当下三人回到棚中,沈万金取了一块破布,将一刀的一件破衣包在布中,斜绑在了一刀背上。伍四也从铺草中取出一把匕首,塞到一刀手里叫他拿着防身,那是他在一个类人守卫睡觉时偷的。

    当下二人带着一刀,摸黑便往城墙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