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1/1)
作者:第一良人
    “仁义者,以爱人之心拯救苍生,天下敬之顺之;不仁者,以邪恶之心迫害百姓,天下畏之远之。仁义者,君子也,秉天地之浩然正气也……”书屋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此时已是严冬,然而云上还是穿着单薄且有些许破洞的旧衣服,正应了那句‘富人四季穿衣,穷人衣穿四季’,他蜷缩着发抖的身子,倚靠在书屋外的角落里,旁边歪倒着一大捆刚从山上砍下来的柴火,以便抵挡刺骨的寒风。

    头发上的寒霜尚未融去,脸上也再次添了几道新的伤口,一看便知又是被豺狼虎豹等野兽的利爪抓伤。新旧的伤口,让云上原本俊美的脸庞显得有些狰狞,但是那双眼睛却是那么的明亮且幽深,让人猜不透看不明。

    云上竖着耳朵仔细的听着里面的先生讲课,听到‘仁义’‘君子’的时候,小小年纪的他不由得身体打颤拳头紧握,他或许是冷的,或许还是冷的。究竟是身冷的成分大一些,还是心冷的成分大一些,对于他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其实他本可以不这么冷,他本可以运行那古怪的气流来使身体暖和,但是他却没有。或许他需要这份冷,使自己的心更加的坚定,也看的更清。

    云上如今已是幼学之年了。这时的孩子本应该是受尽父母无限疼爱的年纪,可是云上却不得不每天起的大早趁晨光熹微之际去山上砍柴,卖钱以作家用。他还要上课,所以为了不错过早上的课,早去早回已经成为习惯。但是实际上,他就算是每次都是第一个赶到书屋,也还是算错过。因为他进不去,他交不起学费。所以只能在外面听声苦学,忍受着天寒地冻,体会着人心的冷暖。

    云上生下来便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而且一直随娘亲姓。云上从小由娘亲一个人带大,小时候也问过娘亲关于自己父亲的事情,那时候云母的回答便是‘出远门’,再后来云上渐渐长大,再次问及父亲的事情,云母便会以泪洗面。云上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已然猜到是父亲抛弃了母亲,所以自那以后云上懂事了许多,也没有再问及。

    三年前的生活本是另一番景象,那时云上的娘亲会些针线手艺且还有一些首饰典当,那些首饰奇美,本不是这个小山村的人应该有的,价格卖的合理日子倒也可以过活。谁想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云上七岁那年,突来横祸,云母生了一场怪病从此卧床不起。首饰也全被典当完加上原本的积蓄全用在了看医买药,但是病情非但没有好转且愈加严重,云母几乎每夜都痛的死去活来。没有经济来源还要大大支出,生活每况愈下,母子俩的已是食不果腹困苦不堪。

    左邻右舍看在眼里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这一对孤儿寡母,就算冷夜中,云上在人家门口跪了三天两夜,还是没有引起一丝的怜悯之心,那一夜他哭了,但也仅仅是那一夜,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流过一丝眼泪,流的只是血和汗。

    他每天去砍柴卖钱,更小一点的时候他身体虚弱,可是现在却是力大无比,比几个成年壮汉合起来的力气还要大,这让村里的人大呼‘怪胎’。每天上山两次,砍柴所卖的钱除了买些粮食其余大部分都用在了给娘亲抓药上。为了给娘亲补补身子,他经常会起得更早,以便早砍完柴,剩下的时间去打些野兔,运气好的话,一次可以打到一两只野兔,运气不好的话,连续七八天打不到也是常事,有的时候他甚至从狼群口中抢夺过事物,虽被咬的遍体鳞伤,可还是满心欢喜。就算是这样,他总是舍不得吃,最多也就是喝口肉汤。

    不过即使这样,娘亲还是渐渐病入膏肓,请来的大夫全部异口同声的表示‘病症奇特,闻所未闻,无法治疗’,只建议多吃些珍贵的药材看看情形。于是云上每天又多上山几趟,多打些柴多卖些钱多抓些药,但是也多错过了些课。这不打紧,云上的娘亲并非目不识丁的山窝妇女,相反的却是有些像书香世家的小姐一样饱读诗书,所以云上每每错过的课,母亲都会及时补上,有时精神好些的时候会教一些更深的知识。云母甚至还给了云上一本《行气玉佩铭》的典籍,告诫他每日都要按此修炼。云上早晚各修炼一次,每次完毕后,总觉得身体里有股热流缓缓流动,说不出的舒服,小时候虚弱的身子就算在现在青黄不接的生活里也渐渐强壮了起来。云上内心里深深的觉得自己力气大的原因一部分是天生的另一部分便是修炼《行气玉佩铭》所致。

    今天云上听完课便去集市卖了干柴抓了些药回来,走至门前习惯性的停住了脚,在地上积雪融化后有些稀泥的地方抓了一把往脸上抹去,冰冷的稀泥正好遮住了那些新添的伤口,有些刺痛,但是云上却笑了起来。痛也要笑,因为云上宁可让娘亲看见自己的脏,也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伤。他没有亲戚,没有朋友,没有父亲,没有兄弟,没有姐妹,但他只有娘亲,或许这就够了。

    “娘!”云上小声的对着躺在床上的母亲说道。

    云氏放下了手中的书,笑了笑。

    云上的母亲云氏实际年龄才三十出头,虽说多年的疾病致使脸色惨白消瘦,不过仍然散发出来寻常女子难以比之的神采。这也使得村庄里的那些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市井混混起了歪念,但由于云氏是从外地搬迁来的,虽说来时孤身一人还挺着个大肚子。但他们知道她是有家室有男人的,谁知道他男人什么时候突然就来了,所以迟迟未有动手。

    只是一晃六七年过去了,家里还是这对孤儿寡母的,连个男人的鬼影子都没有,这些土豪混混隐忍了许多年后终于按耐不住,而且这时候云氏病倒了,似乎还是很重的病,唯恐云氏香消玉损自己又未曾亲近,以免遗憾,所以他们某日结伴提着胆子过来溜达,想轻薄一番。

    谁知当时只有七岁的云上,力气确实是大的出奇,一个小孩子居然把这些有两下子的市井无赖们痛打了一顿。而且云上用的还是不要命的打法,无外乎就是你折我左臂我便断你右臂等等。这些人可不愿意用自己的贵命去换云上的贱命,也不能多叫人手以免把事情搞得太大,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只得暗地里窥伺着以待时机。

    云上出门后有时候躲在隐蔽处,等待那些还死心不改的无赖出现后,便上去一阵厮打。有的无赖吃了些亏,在村子里四处说云上的坏话,以至于云上在村子里恶名渐起,别家的大人不准自己的孩子与云上来往,所以云上从来没有朋友,不过云上不以为意,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有母亲就好了。

    “上儿!”云氏声音低微显得很没有力气。

    云上走至床边,把娘亲额前的散发拢了拢:“娘!我去给你熬药,你再躺会。”

    云氏看着云上那污泥混杂的脸没有作声,但眸子里却泛起了晶莹。

    “没事的,只是下山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云上摸着自己脸上的泥泞笑了笑“等会我再把今天学习的文章背给你听。”

    “上儿!”她抚摸着云上那尚显稚嫩的脸庞继续说道“娘亲的病已经三年了,好不了了,唯有伏枕待死而已,你不要再为娘买药了,自己积攒些钱以后可以好好地去书堂读书,不必再日晒雨淋,也不用站在严寒酷暑里,日后考取功名谋个官职,当个人上人,过个好日子。娘亲这一生非但没有让你幸福过,反而拖累了你,娘亲对不起你。”

    云上轻轻抹去娘亲眼角的泪水,脸上笑的极开心,像开出了花。躺在娘亲的臂弯里,轻声说着:“娘亲的病一定会好的,而且孩儿小时候就很幸福啊,虽说现在日子不好过,但也不会觉得苦,因为有娘亲一直在孩儿身边,以后都会一直在孩儿身边。”

    “娘亲怎么会一直守在你身边呢?即使病好了,可娘亲毕竟不是神仙,终究也会老死先去的。”云氏抚摸儿子的头柔声道。

    “娘亲不是常说这世上有仙人的吗?那孩儿就去求仙,乞求一粒长生丸让娘亲长寿康安。”

    云氏并没有立即回答,似乎在想着事情,神情有些黯然,许久之后才说道:“仙人……仙人大都无情的啊。”

    “娘亲见过仙人吗?”云上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因为娘亲从小就告诉自己许多仙人的事情,他们可以驾驭宝剑遨游天际,可以撼山动地力大无穷,可以斩妖除魔法力通玄。

    云上问过之后,不知为何,云氏原本黯然的神情转瞬之间变为哀痛,眼泪再次直欲而下。云上见状心慌意乱:“娘亲,孩儿错了,孩儿不问了。”

    云上安抚了一阵,小心翼翼的替娘亲盖好了被褥,便带着深深的歉疚和疑问熬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