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心间距离(1/1)
作者:盛月公子
    屏风后,一直有道淡淡的人影。

    等晋儿彻底在玉麒身边睡着,我小心翼翼地放下蚊帐,蹑手蹑脚地朝内殿外走去;而此时,那道久驻在屏风后影子也动了,转眼没了踪迹。

    走到了刚刚影子所在的位置,秉着一股心知肚明,我招呼到躲在暗角背后的人。

    “不是自诩光明磊落吗,怎么此时却是副小人畏畏缩缩的行迹?”

    话出,四下里依旧静静无声,然不代表是我在疑神疑鬼乱发疯。

    我厉了些声调提醒到:“我心情不是时时这般好,这般有耐心,若你不想谈,以后就没机会再谈。你好好想清楚。”

    说着,觉得浮闷的我,沉着口气朝天照殿外走;可没迈出两三步,背后突然有了风急涌动的迹象,没等我人回头张望,左手已经被人圈握挽留住。

    “想清楚了,不想玩捉迷藏的游戏了?”

    侧过头,视野里毫无悬疑地出现了慕容曜本尊,不过情急倒是比预计得浓厚了几分。

    “刚我不是有意偷听你和晋儿说话,只是突然听到你对那孩子自称‘母亲’,高兴间,没克制住好奇心。”

    “好奇心?不见得吧,天子喜怒无常,本就疑心病重。”

    酸了他一句,我目光微微朝下垂了些,见仍被慕容曜把控住的手,不觉间多了些凌厉。

    “是不是所有男人一急了,就喜欢这样拉拉扯扯诉衷肠的方式救场?”

    蓦地,慕容曜人跟被针扎了似的,立马松了手,窘迫表情中透着一股傻气,不住地在我面前东顾西盼着。

    “我不喜欢这面对面,像傻子般的谈话方式,外面空气新鲜,也安静,谈起事来脑子也清醒。”

    交代了下我的属意,也顾不上他当下如何作想,我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天照殿。

    走廊上,三五步距离便有宫灯照路,一圈一圈,一环一环地绕着天照殿四周,像是月色下荡漾开的粼粼波光;而我们俩,一直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他若靠得太近,我溜达的脚步就加快些,若他离得太远,我便停下来,观观檐上的宫灯,赏赏廊侧边的夜花。

    渐渐地,他领悟到我节奏间的真谛,也变得配合起来。

    摘了朵丁香,把玩在手中间,我把这一路无言的僵局给打破:“你也挺有心机的,知道我不待见你,你就找两个孩子来打感情牌,好见机钻空子捞个好感。”

    “做事讲究方式方法,把两个孩子放在你身边,我是存有私心,但前提是得得到你的默许与认可才行。都说母子连心,我想世上没有哪个做母亲的,能抗拒孩子的天真无邪。刚你和晋儿在一起独处时,看得出,你并不抗拒孩子的示好。”

    “你抓人心思的本事很高明,我的确喜欢那两个孩子,但不代表我会因此而对你有什么改观。”

    嗅着丁香地清香,我冷冷地说到:“你还真有本事,居然能说动两个这么小的孩子替你做说客,可见你给人洗脑的功夫不是一般的了得。”

    “你怀疑我在利用孩子,歪曲事实?玉麒年纪小,是非能力尚有歪曲的可能,但晋儿呢,他可我们想象中还要聪敏,还要理智,他分得清什么是善恶黑白,什么是真情实意,什么是虚情假意;何况当年的事,晋儿也是一个见证人,你刚劝说他放下心头那些憎恨,难道只是为了走个过场才那样说的?要是这样,你也太对不起那孩子对你的思念。”

    对人话虽说的平淡无澜,可在我听来,却是根根刺扎在心头,进而陷入一时无言以对的境地。

    “对不起,我无意责备你什么,也知道要瓦解你心中的根深蒂固,绝非一朝一夕的事;但是你心中既然存疑,那何为就不能放下成见,静心去辨一辨孰真孰假呢?我一个人,或许说得是一个存欺的故事,但两个人,三个人,甚至更多了解我们过去的人,他们口中也是这样的故事版本,难道你就没有一丝怀疑过曾给你编织过去的人,才是那个满口谎言的欺骗者?”

    “就因为存有辩证的心,所以我才会甘冒风险来太邺。”

    徒手将丁香团在手心,让这股醒脑的清香发挥到极致。

    我道:“我并不是个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傻子。对,为我编织过去记忆的人,确实存有许许多多令人怀疑的地方,因为他们有他们的所图,所以我的过去在他们口中拼凑地并不完整,也不尽然真实;而反过来想,正因为人心是自私的,对我而言他们的利用在我心知肚明的情况变成了种光明正大,他们希望从我身上得到回报,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而你口口声声说着爱我,并未负我半分,这样太过纯粹干净的感情放在一个天子身上,是不是显得太过完美无瑕,粉饰过度?慕容曜,不管你在我面前指天发誓多少回,我仍不敢相信你没存有半点私心,半分算计。”

    莹莹宫灯下,慕容曜此时的表情格外复杂,仿佛是被我言语无形刮去了一层皮肉,痛不成痛,恼不成恼。

    “是啊,人要毫无保留地去信任另一个人,这心间距离,比隔着千山万水还远。我真不甘心啊,曾经用了多少力气,经历多少波折才靠在一起的心,如今因为一个物是人非,而打回了原形。”

    忽然间,他脸上腾起股倦色,人无力地坐在栏杆上,像散了架般,满身都是颓丧的气息。

    “我们不容易的。遥想当初在大历做质子,你未嫁我未娶时,明明动了心却无奈于命运的安排,我们各自走上了不同人生,你接受父母之命成了容舒玄的妻子,而我背负起家国责任走向了争权夺利的帝王路;一别数年,正觉人生漫漫无期时,你因家变投靠了你外祖父家,带着满心算计来到了我的身边。我们俩一边算一边缅怀着过去种种,索性初心未泯,我和你经过重重考验,终于战胜了所有得失计较,克服了所有矛盾对立,携手并肩许下白头不负;可偏偏老天要多生枝节,把我们过往所有的努力和信任都付之一炬。淳元,我真的好累,一路跌跌撞撞走来,忍,怨,恨,疯,迷,通通饱尝了个遍,我不想再重头再来了,不想,给我一条捷径走好不好。”

    苦涩的笑在他面肌上不断跳跃着,而晶莹的泪却在这迷惘中,顺着眼角滑出了熬得通红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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