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活苦尽艰难始(二)(1/1)
作者:禅心惊鸿
    2/

    房东收了房钱,就算把房子租下来了。可是,在这个空荡荡的屋子里,新生活怎么开始呢?

    周惠云在屋里转了两个圈儿,又推开里屋房门看了看,刹时有了主意。她进到里屋把单人铺板搬了出来,又指挥金路搬出了两条架床的板凳,把两张单人床拼成了双人床,然后把中间的房门关紧。

    接下来,就开始解开行李铺床。她必须尽快地把两个孩子安顿下来。

    周惠云一边干活一边跟孩子们絮叨:“大路啊,妮妮!里屋太冷,咱不住里屋了,把俩床并一块,并成一个大床,咱娘仨睡一块,那多暖和啊!……我先把线毯铺在床板上,再铺上褥子。大路啊,我把你的小褥子叠成双层的了,厚实点儿,顺在里边,靠墙。你夜里下地的时候,从脚下这头出溜下去,听见没?……这屋里椅子不够,大床边上露出线毯的地方,正好留着坐人。……哎?你也别光站着看我啊?去把你书包里的书本拿出来,放三屉桌的抽屉里。零七碎八的也放进去,别混着搁啊!……”

    正说着,只听咣当一声,金妮睡着了,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周惠云回身一看,金妮吓醒了,也吓楞了,趴在地上,翘起脑袋,脑门上起了一个大包,咧着嘴要哭。

    周惠云赶紧下地把孩子抱起来:“不哭不哭!不怕,咱不怕……咱们到床上去睡。”

    周惠云把金妮的鞋脱掉,要把她放到褥子上,金妮抱住妈妈的脖子不撒手:“妈妈,饿。”

    周惠云深深地叹了口气,把大路唤到身边:“大路啊!妈妈也饿了。妈妈跟你商量一下,你能不能在家看会妹妹?我再给你留两块糖。你要是困了,你也睡。妈妈要出去给你们买吃的。妈妈还要看看,哪卖炉子,哪卖煤球,哪卖米面……屋子里不能总是这么冷是不?你看,窗户纸都破了……咱们还得自己做饭是不?现在这儿就是咱们的家了,咱们要在这好好过日子,等着你爸爸找了来……”

    金路却问:“我什么时候上学?”

    周惠云:“那还不快!只要妈妈瞄好了学校,咱们就去。不过咱们得先把肚子吃饱,然后精精神神去上学。”

    金路高兴了:“那妈妈快回来。”

    周惠云拿起竹篮,走到门边,回头嘱咐说:“我这就出去了,你在里边插上门。别倒腾东西,弄出响声吵了妹妹。有外人来别开门,叫他们等我。听见没有?”

    金路说听见了。

    周惠云走了出去。

    周惠云走出家门,拐了两个弯,先到了煤铺。早上,她带子孩子在这一代拐来拐去的时候,记得这地方有家卖煤的。

    几个正蹲在地上把着大笸箩摇煤球的工人,浑身都是煤黑色,只有眼白一眨一眨地闪亮。周惠云跟他们要了五十斤煤球五十斤硬煤五十斤木柴,告诉了地址,说明白自己姓金,就匆匆离开了。

    周惠云又拐了一个大弯,来到了买卖兴隆的西大街,找到了粮店,称了一斤白面,二斤棒子面,一斤小米,分别包入报纸,放进竹篮。

    出了粮店,周惠云又一眼瞧准了一个歇在路边的菜担子,拿起一棵白菜,放入挑担子的称盘中……

    就在这个时候,周惠云突然好一阵头晕心跳,以致忘了自己刚才是怎么掏兜给的钱。她扶偎着大杨树,闭上眼睛休息了片刻。差不多十五分钟之后,她又飞快地跑进了布店,掌柜的给周惠云扯了二尺白布、二尺黑布。包好,塞进竹篮子。

    该紧急采买的,也就是这些了。

    最后,周惠云去购买火炉。

    什么地方卖炉子呢?——周惠云要买的可是旧炉子。这难不住周惠云,在尼姑庵里借居的时候,她已经听妙莲师傅讲过,小老百姓想要廉价地解决衣食住行的问题,最方便的去处就是庙会!庙会里有专卖旧东西的地方。

    周惠云于是打起精神,按照热心人的指点,赶到了离家最近的护国寺。

    护国寺庙会,当年跟白塔寺庙会、隆福寺庙会、地坛庙会、厂甸庙会……齐名,是京城几大著名庙会之一。因为北京是和平解放的,人民群众的正常生活没有被战争破坏,所以,每月阴历逢九、逢十,或逢五、逢六的庙会,照常是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

    周惠云在大冬天里汗流浃背地赶到了护国寺,人流里找了好几个圈儿,终于看到了前面的一片空地上,不规则地摆着几个旧炉子,还有火筷子、炉铲子、拔火罐之类的小物件。

    周惠云赶紧追着老板问:“掌柜的!你这些旧煤球炉子怎么卖法?”

    掌柜的真不含糊,张嘴就是:“五万块一个。”

    周惠云惊讶地喊起来:“你敲竹杠啊?好炉子才四万五,你一个二手的,还五万?”

    掌柜的见今天这顾客没唬住,便拉下脸来,问:“那你给多少?”

    周惠云理直气壮地伸出手指头给他算:“二手减半;我要这个炉盘坏了的,再减半;我给你整一万,你要是给送,一万一。——怎么样?卖不卖?不卖我就走。”

    掌柜的就怕拉不住顾客,急得直咬后槽牙:“您倒会挑!炉盘坏了,怎么坏了?这个炉子的内膛最好,您真有眼力。——您给两万怎么样?”

    周惠云说话干脆:“你要是卖,我就再买你一件男人毛衣,那个最大号的。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

    掌柜的装出狠心赔本的样子:“得,我卖!——您也忒狠了点儿!”

    周惠云说:“你甭咬牙,吃亏的是我。就你这样的炉子,收购的时候恐怕都没花钱。好点的您也就花了三千两千的。我卖过我不知道?”

    掌柜的遇见了懂行的,便不再理论。只是说:“得。往哪送?”

    “观音北巷6号!姓金!”

    周惠云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她要尽快回到她的新居,她不放心她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