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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鹤永开着单位的小吉普车很快把周惠云母女送到了北大医院。一位很有长者风范的资深老医生接待了他们。

    老医生很耐心细致地给金妮做了各项必要的检查，最后简短地总结说：

    “孩子受到强烈的精神刺激，神经中枢产生本能的应激反应，引起了发烧。也就是咱们老百姓平时所说，孩子的确是吓着了。”

    周惠云问医生：“那怎么办呢？这孩子刚才进了医院还不停地喊‘鬼’来着。看见白大褂，不敢睁眼。”

    老医生心平气和不温不火地说：“其实所谓‘鬼’，在这样小的孩子眼里，只不过是一种她这个年龄难以接受的恐怖形象而已。这个恐怖形象，可能是生活中某些元素凑在一起偶然形成的，也可能是接受了某种心理暗示由想象完成的……”

    秦鹤永和周惠云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了他们曾经不避孩子议论过‘鬼’的那场谈话。莫非那个时候，这鬼机灵的妮妮，并没有睡着？

    秦鹤永直截了当地问：“大夫，那该怎么治疗呢？”

    老医生不慌不忙地说：“对发烧，可以考虑打针……毕竟发烧是一种肌体生理现象。”

    周惠云急切地问：“那她不认人儿了，怎么办呢？她已经不认识人了！——只认识我。”

    老医生平静地说：“精神分裂患者也有这种认知能力的障碍。”

    周惠云大惊：“你是说她疯了？！”

    秦鹤永也有点沉不住气了：“我们要知道，象她这样的情况还有救没有？怎么救？”

    老医生仍旧四平八稳地说：“你要想知道救治的办法，目前我们的医学水平可以给你提供有医理根据的办法，就是吃药。一种起镇静作用的药物。”

    周惠云一怔：“镇静？——什么意思？让她睡觉？”

    老医生点点头：“有这个意思，但不是全部。即使是睡觉，也是为了让她大脑里因受到刺激而被损伤的部分，能够在药物的制约下逐渐被修复，使人的精神状态恢复平静……”

    周惠云担心地问：“那……这种药会不会影响孩子的聪明？”

    对这个问题，老医生思索了刹那，回答得相当技巧：“从科学意义上说，没有任何一种药物是没有副作用的。”

    秦鹤永听懂了，沉重地叹息说：“是药三分毒啊！——大夫，还有不用吃药的办法吗？”

    老医生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国外目前已经开始使用心理治疗的办法医治精神创伤。我们国家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临床经验。我倒可以讲讲所谓心理治疗的大概意思。简单地说，比如您这个孩子是因为看到了什么恐怖形象而生病的，那么，设法让她对这个形象失去恐怖感，病就好了。具体操作办法，有一种叫做‘情景再现’……”

    周惠云打断医生的话：“我听明白了。这跟中国老早就有的驱神赶鬼没什么两样。”

    老医生赶紧分辩：“不一样的……”

    周惠云果断地说：“反正这个办法我不能使。‘情景再现’？找人来装神弄鬼儿？”

    老医生再三申明：“不是这个意思……”

    周惠云明彻地说：“看来使用哪种办法都是一场赌博！吃药可以祛病，但人的脑力就完了；看见恐怖的不恐怖了，那也可能彻底傻了；即便是不傻，如果对什么新奇的事都无所谓了，那孩子还不就也等于扔了？”

    老医生惊异地望着周惠云，他实在没想到眼前这样一个十分普通的劳动妇女，竟然有着如此难得的第一流的思辩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