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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金路在做作业。
栓栓和妮妮在床上玩:栓栓用纸叠的飞机轰炸妮妮。妮妮保护着娃娃……
周惠云在飞快地打毛衣,时不时地偷眼观照床上的孩子。
门外敲门声。
周惠云抬头:“谁呀?门没插。”
门开,秦鹤永走进来。
周惠云赶紧站起来,微笑:“来看儿子了?——玩得正高兴。”
秦鹤永走到床边,故作威严:“你个小东西!吃饱了撒欢呢?还弄个飞机轰炸平民百姓!好霸道哇!”
栓栓站起拿飞机轰向爸爸:“呜——目标击中!”
秦鹤永趁势抱住儿子:“走!战斗结束了,咱们回家!”
栓栓挣脱:“不回!”
周惠云相劝:“栓栓正高兴,你就坐一会儿,陪陪他吧!”
秦鹤永无言地走到金路身边,看了看他的作业,回身对周惠云说:“瞧我们一来给你们造成多少麻烦,连孩子的作业都不能按时完成了,弄得半夜三更睡不了觉……”
周惠云宽和地说:“不碍。明天是礼拜天,我让他多睡些时候。”
秦鹤永在屋地上转了两转,似乎很喜欢这小东屋浓重的家庭气氛,也不想马上离去,便坐了下来。
秦鹤永搭讪地问:“你这是给谁织毛衣啊?”
“给西大街粮店的一个伙计。伙计要结婚了,想送给新娘一件毛衣。他问我会不会织,我当然会了,就给揽下来了——毕竟他不会白让我织。”
秦鹤永点头:“是啊!凭劳动有所收入,天经地义的嘛!——对了,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好几天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周惠云期待地望着他:“你发现我先生了?”
“啊?不是不是……”
周惠云失落地一怔:“啊,你说?”
秦鹤永缓缓地说:“我们军机关最近要成立被服厂了,主要是给随军家属安排就业机会。所以,战士们缝缝补补的需要,被服厂就全包了。这样一来,我就不便把一些小活摘出去,单给你了……”
周惠云理解地说:“这是好事啊!随军家属随了军,也不能一天到晚闲呆着,也得有个营生啊!”
秦鹤永抱歉地说:“那你?”
周惠云微笑:“我怎么?我还不是该怎么就怎么……”
秦鹤永询问:“你不想也参加进去?当个工人?我建议你参加进去,进厂当个工人,我可以给你介绍。”
周惠云问:“参加进去,就按月挣工资了?”
秦鹤永肯定地点头:“是。”
“得按时上下班吧?”
“那当然。——这就算是参加革命工作了,机会难得啊!”
周惠云边寻思边自语:“挣固定的钱,按月发,还能有许多姐妹一起热闹,多好。可是,孩子怎办?我横不能带着孩子上下班吧?……就是照顾我,让我带孩子,我能带吗?干活不分心?孩子不憋闷?拿着工资能硬气?……可不带孩子,把孩子一个人一扔就一天,我能狠下那个心?孩子小,吃喝拉撒都是事……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孩子一天见不着妈,她那小心眼里不也空落落的?万一再出点什么事儿,挣多少钱能弥补呢?……”
思谋的结果,周惠云抬头正视秦鹤永,明确地说:“——我还是不去了吧!”
秦鹤永不由得有所感慨:“你真是与众不同。你知道这样的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周惠云释然笑道:“她们可能没有孩子的牵挂。我不行,我有孩子,孩子在我心里永远是最最重要的。”
秦鹤永久久无语。
他想跟周惠云说:没有相应适合的经济生活,孩子们的成长不是要受到影响吗?但是,说这样的话在这种时刻毕竟不合时宜,便咽下去没有说。
秦鹤永还想告诉她以后还会有别的机会帮助她改善目前的生活状况,但是计划中的事情,是没有保证的;没保证的事情,就不能随意许愿,于是这话也就没有说。
屋子里弥漫着孩子们咯咯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