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茗伸手沏了杯茶，抿了一口，然后扫视了几位徒弟一眼。

    想起了几十年捡到了一个弃婴，将她带回纯阳，渐渐的长成一名少女，长大成人。之后又收了一名又一名弟弟。

    修士要斩断与尘世间的姻缘，清心修于大道，但自古又有几人能做到真正的无牵无挂？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虽说天道只能无情，否则也会如人一般荒老，月若无恨，终是圆满。

    天也会落雨，也会变化，月也会残缺。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总不能圆满。

    所以，天怎会无情？大地干旱，终会等来雨水滋润。

    天道无情，是因为把风雨雷电给了苍天，把江河湖海给了大地，而把情这种微妙，摸不着的东西留给了人。

    天地人，三者交融，方可得以共存。

    人若无情，何来归一本源？修得大道？

    佛门向来悲天悯人，如大光明寺虚云大神僧，曾经发下宏愿，世上一日有恶，便不成佛。

    终究是躲不过一个情字。

    天道无情，人亦有情。

    楼茗回想了很多徒儿们小时的事，对她来说，几位徒儿便是心中的寄托。

    她放下茶杯，看着几位徒儿，缓缓开口。

    “你们也知道，明日便是七年一次的比试大会了！”

    “..........”

    膳堂里一片安静，只剩沉重的吸声。

    楼茗接着道：“紫霞峰除去老一代的弟子，渡劫之上的弟子有一百六十八人，渡劫之下的弟子有三百九十七人。”

    “师父，怎么有老一代弟子？”江月从未听说过，好奇道。

    “入纯阳甲子以上，便是老一代弟子。修为达到灵寂境，便可成为外事长老，还可自立师承，新一代弟子几乎都是老一辈弟子的传人。若是甲子之上没有灵寂境界，便要出纯阳，走四方，为我纯阳宫寻找天赋上佳的弟子。”

    江月看着坐在主座的师父，神情平静，但呼吸声却是重了起来，如今开尘未入，甲子之后怕是要离开这里了。

    他开始担心起来。

    楼茗听到了那缓重的呼吸，注意到了他这细微的反应，却是微笑道：“你们不必担心，寻常长老不过灵寂。入了开尘寿命比凡人多了一甲子，不到三虚却是加不了寿命了。上虚可称道人，却是又翻了一次，多出个甲子。玉虚可称道尊，又是多出一甲子。而太虚可称真人，实乃尘世仙人，虽不能与天同寿，但却能活出四百年！”

    江月六人纷纷倒吸口气，四百年的寿命，经历多少风雨？

    楼茗接着道：“只要为师在，你们莫担心甲子出纯阳了。”

    林璇捂着下巴，心中有些疑惑，问道：“师父，都说太虚真人可活出四百年，那咱们纯阳宫上代那些掌座呢？”

    其他人突然一惊，纷纷看向过去。

    楼茗一怔，竟被问的说不出话来，叹息了一声，轻声道：“理应说能活出四百年，但自古江湖纠纷，正魔势不两立，终究落得个身死下场，自古以来，便很少有活到自解升天的。”

    楼茗忽然露出了悲伤的神情，她想起了自己的师尊。

    她与郝进，柳长倾同出一师，乃是上代落雁峰掌座之徒。

    七十年前，遭遇魔教围剿，等其他几位掌座留下时，只留下一根手指与一滩血迹。

    纯阳宫里，还留下三位徒弟。

    那一年，郝进四十有二，二位师妹还是年幼。

    “散吧，等到末时，为师送你们过去。”楼茗回过神，轻声道。

    江月回到了房间里，坐在桌前，触摸着白狐面具，又想起了那个人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到了未时。

    忽然，他笑了起来，轻轻拿起面具。

    扣在了脸上。

    然后，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