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淳音姑娘(1/1)
作者:房玖
    徐府如今虽有嫡妻大夫人,但因小夫人手中着实有钱,家中大小事倒都是小夫人做主。

    张锦正奉承徐家、黄家权势富贵,许嬷嬷却低声道:“现在也不行了!姑娘可听过那什么诏狱没有?”

    张锦见她说得郑重,赶紧点头道:“听我哥哥说起过的,我听不太懂,好像就是陛下让江枢相收拾那些结党弄权的坏官。”

    她想起前几日哥哥回来说起诏狱,爹爹听完便咬定夏伯伯是诏狱所害,哥哥摇头,说夏伯伯不与人往来,手中又无实权,怎可能因这惩治结党的诏狱而获罪?

    许嬷嬷将脸一扭,道:“说是这么说,其实不过是借口除掉荆王一派的人罢了!”

    张锦作为京师人,从小听熟了荆王、宁王夺权之争,便问道:“怎的你们老爷是荆王府那一党?”

    许嬷嬷将头凑到张锦面前,低声道:“可不是!当日先帝盛宠何妃、中年方得了宁王。想那时,宁王一出生先帝便要立为太子,你猜当日带头上表反对的是谁?”

    张锦低声道:“难道便是徐侍郎?”

    许嬷嬷双手一拍道:“可不就是我们老爷!他上表说何妃乃是宫女出身,身份低微,又说荆王十六岁便跟随先帝伐狄,与国有功,又是长子,活活打消了先帝立宁王的念头。张姑娘,你说如今宁王上台做了新皇帝,能放过我们老爷吗?”

    张锦一想,新皇帝确实没有放过徐侍郎的道理,转念想起父亲古道热肠,成日在衙门为人说情,便道:“我哥哥说这诏狱是江枢相主持,你们老爷何不托人去江枢相跟前说个情?”

    许嬷嬷道:“怎的没有托人!便是我们姑娘婚事,也是为此!”

    她说完自悔失言,只吃瓜子,不再说话了。

    张锦好奇心起,叫了几声好嬷嬷,又道:“你们这种侯门密辛,便是告诉了我,我们这般小门小户,又上哪告诉人去?”

    许嬷嬷想着徐侍郎处境、徐淳音亲事朝野尽知,并不真是什么密辛,说出来也无妨,便长叹一声,道:“张姑娘,你可千万别告诉人,我们姑娘自己还蒙在鼓里呢!”

    她低声告诉张锦,徐淳音未婚夫如何十四岁时起便恋上庾府一个歌伎,又道:“如今这庾家公子整日在家中吵闹,要和我们姑娘退亲、娶那歌伎!张姑娘,你可听过这般糊涂的事?”

    徐淳音亲事夏青蝉前世虽听说过,但因涉及情事,不便对张锦提起,是以张锦并不知道。

    果然张锦听完大是震惊,说道:“当真糊涂!我哥哥说过,庾铉乃是著名的兆康元年响榜状元,这样的人怎容得儿子如此胡闹?”

    许嬷嬷叹息一声,道:“这庾公子天资过人,小时便有神童之称,庾家上下爱惜不尽,他从小在家中作威作福惯了的。”

    张锦道:“神童又怎的?这样的人如何嫁得!你们家自是同意退亲了?”

    许嬷嬷道:“退什么亲?如今老爷催着庾家快娶呢!”

    张锦惊道:“这又怎的说!”

    许嬷嬷叹道:“就是姑娘刚说的:为了在那江枢相面前卖个好。”

    原来庾铉的亲妹妹正是镇国公夫人,镇国公韩家姻亲遍布朝野,又与江府最是亲厚,徐家与庾家联姻,也顺便进了韩家的姻亲网,徐侍郎也不用整日担心自己是不是荆王党了。

    张锦暗想这徐侍郎真够无情的,这样的爹爹不要也罢。许嬷嬷似是猜到她所想,叹道:“所以此事瞒着我家姑娘。你们女儿家一心只望夫妻恩爱,哪里知道世事?

    我们老爷的进士同年,除了庾翰林,大都是荆王一派,现下都遭诏狱降罪。那贬官流放的都还罢了,听说好些人家在路上遇到所谓劫匪,全家一个活口不剩!张姑娘,你说这江壁川手段如此毒辣,怎能怪我们老爷对姑娘狠心?”

    她拿出手帕擦擦眼角,又叹道:“只是苦了姑娘了。”

    一时两人对坐无言,许嬷嬷突地想起来此的目的,说道:“是了!今日姑娘让我过来,说上次夏东家给的那十丸香,有个挚友试过后喜欢得不得了,我们姑娘问夏姑娘能不能再做一批送去?香丸做多少随夏姑娘喜欢,价格也随夏姑娘出。”

    她说完又低声对张锦道:“这夏姑娘运气好,投了我们姑娘的缘,以后你俩这小店多少生意做不得?”

    张锦笑道:“多谢嬷嬷提点。我一定把话带到,刚巧我们店中还有二三十丸那样的,明日先送过去,再要多的,就得请徐姑娘稍等了。”

    她亲自装了一盒蒸糕,让许嬷嬷带回去给孙子吃,又给了一匹藏青布料给许嬷嬷做被面,许嬷嬷笑着收过,道谢而去。

    张锦送客至大门外,又看着轿子抬得远了,方回夏青蝉房中,将与许嬷嬷对话细细说了一遍,又叹道:“谁想得到徐姑娘这样的人儿也会有不如意?”

    夏青蝉想了半晌,方问道:“什么是诏狱?”

    张锦道:“实在我也不懂,哥哥对爹爹说起时我在旁边听见几句罢了。好像便是陛下指派心腹大臣,私下捉人审问定罪,不必通过什么府尹、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之类的。”

    夏青蝉点点头,这方恍然大悟。

    她前世在江府时,大双虽以“夫人身体不适”谢掉大部分应酬,但平日与江府交好的庾家与镇国公韩家等,实不便推辞,这些人家的女眷常来江府走动的。

    镇国公夫人对她奉承过,说当日诏狱不过短短两个月就结束,江枢相果然天下重臣等等,她那时不留心,连诏狱是什么也不明白,含糊混过去了。

    若诏狱当真只有两个月,徐家根本不用如此牺牲徐姑娘的。

    张锦见夏青蝉不语,以为她如自己一般,是担心大主顾不行了,便提醒道:“好蝉儿,不管那徐侍郎如何失势,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徐姑娘还是咱们大主顾,你明日巴结着些,讨那徐姑娘欢喜。”

    夏青蝉笑道:“你当真财迷心窍!”

    两人说笑,张锦又出门买了些榲桲回来分吃,想到徐淳音亲事,两人整夜皆有些郁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