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个坏消息我深表遗憾。希望接下来的好消息能让我们都高兴一点。”

    “在你承认这是一条坏消息的同时，我已经没有好消息可以告诉你了。”

    “是嘛，那就被办法了。”他冷静地提出建议，“好在行政套房是宽绰的复式结构，盥洗室相对应该也有两间才对。以连接上下两层空间的楼梯为界，穆大小姐享受上方舒适大床的制空权，而下面这片拥有沙发的领地暂时由我接管如何？”

    说着白零焰走向呈L形摆放的沙发，在大理石茶几前坐了下来。

    “虽然我对你的提议并没有不满，但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他转过头去打了一个哈欠，低声咕哝着：“不知道这个房间有没有好好做过消毒处理，要是带上除菌剂来就好了。”

    穆可儿私自认为，白零焰记不住事情这点相对于其惊人的推理能力来说根本就是白玉微瑕，但她此刻却觉得这个“瑕”其实一点都不微小。

    “我们不是和刘开泽约好，在晚宴结束之后要去他住的房间拜访吗？”

    他讶然地把视线转向她，像是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一样。但注意到穆可儿眼睛里积郁着的愤懑，强烈的求生本能还是帮他唤醒了一度沉眠的记忆。

    那是同刘开泽一齐抵达宴会厅之前，穆可儿突发奇想地表露出想要参观对方房间的心愿。刘开泽虽有惊愕，但也欣然答允，与穆、白二人约定于晚宴过后在酒店副馆的住处汇合。

    “我记起来了，好像说是副馆的404号房间来着？真亏你知道他今晚就住在两年前出事的房间。”

    “谢天谢地你忘记得还不算太多。”穆可儿舒展了微蹙的眉间，向白零焰投来热情的视线。“我们差不多该出发去勘查现场了，华生医生。”

    “在那之前，福尔摩斯先生。我也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向你汇报。”

    “既然如此就先从好的开始吧。”

    “我来这里时好像被跟踪了。”

    “这算哪门子好消息！那么……另外一件坏消息是什么？”

    “我也见到了新天使的幽灵，跟踪我的那道黑影大概就是。”

    铺着碎石的小径，从种满沙枣和海棠果树的酒店农园横穿而过。小径末端有道木桥可供渡过水路，在红褐色的扶手间前进一分多钟便能看见那栋名为副馆的四层建筑。副馆的建筑规模不算很大，有着巧克力色的外墙，白色的窗户和屋顶，整体格调精巧别致，与主馆风格大相径庭。

    白、穆二人下了副馆的直梯，并肩走在密密实实铺满了素净棕色地毯的四楼走廊上。不难发现的是，这栋建筑的内部结构与主馆也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走廊上没有窗户，多亏橘橙色墙灯发出的含蓄照明，两侧排列着的厚重房门和门牌号码才得以明晰显示。笔直向前，尽头处有一段窄梯，楼梯上端隐没在烟雾弥漫的暗淡光线中。这段本不该出现在最高层的上行阶梯让穆可儿心头蒙上了一层灰暗沉郁的阴影。再加上走廊里空气潮湿，为了除湿通风不得不将空调温度打得很低。“我也见到了新天使的幽灵，跟踪我的那道黑影大概就是。”她在脑内反刍着从白零焰那里听来的话，一股寒意从脚跟缓慢升至头顶，浑身的毛孔随之陡然乍起。无论如何，他们当下所处的环境正是曾经有人生命被宣告终结的地方。不知不觉间，穆可儿瘦削的肩膀朝着白零焰越靠越近，在缩小步幅的同时，她以不容易被发现的轻柔力道默默牵住了对方的衣角。

    走近404号房间，白零焰伸手要去按下门铃。这时，门“砰”的一声突然向外弹开，若不是他拉着穆可儿躲闪及时，厚重的门扉早就狠狠扇在了二人脸上。

    紧接着，刘开泽从门框内跳跃似的跨步而出。他表情怔忪，呼吸有些紊乱，全力甩门的右手紧握成拳在微微颤抖，这颤抖逐渐从手臂蔓延到肩膀。与其说是被门前的两人吓了一跳，他给白零焰的印象更接近于一头深觉猎人枪口动向的野兽，迫于威胁而惊悸得手慌脚乱之余，内心还隐隐憋着一股怒火无处宣泄，险些摔到他们脸上的门板便是最好的证明。

    下一个瞬间，刘开泽像是找回了自我。暧昧地松了松紧绷的面颊，他摩挲着扎满银短发的头皮，以一如既往的超低姿态发声致歉：“您二位没事吧？是我的错，都怪我太着急了。”

    “我们不要紧。”代表同伴做出回应的同时，白零焰透过尚未合拢的门缝顺势朝房间内部窥觑。

    此时穆可儿也从突发事件中缓过神来，配合着他刻意发问：“刘叔叔，您这是要外出吗？”

    “唉，真是惭愧。明明已经和二位有约在先，偏偏这个时候工作上却来了急事。”刘开泽歉然叹了一声，又在脸上堆起谄谀的笑，说：“劳您二位白跑一趟实属不该。等明日品鉴会结束，刘某再单独摆宴向穆小姐、白先生赔罪，参观房间的事安排在那之后也不迟啊。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穆可儿她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即便现在就厚着脸皮要求进门参观，或是不明事理地继续纠缠下去，都只会令对方觉得荒诞不经、徒增可疑行迹而已。无需言语，二人凭着短时间内促成的默契相视一眼，随即有了接下来的主意——顺从刘开泽的安排，将“侦察计划”延缓一天。

    “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穆可儿回答道。

    “好，一言为定！”轻快的语气刚出还没多久，刘开泽的表情又恢复成黯淡紧张的样子。他咬了咬干燥的嘴唇，有意就此终结与二人的对话：“我不得不走了，祝您二位今晚能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