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王磊提出一个要求，他要见警局新来的心理学顾问，否则他什么都不会说。

    在审讯室里的季凌和周城互相用眼神商量了一下，一个留在审讯室，一个出来问沈洛白的意见。

    “老大，王磊要求见小南，否则他什么都不会说。”季凌说道。

    沈洛白看了一眼身边的南潇，她也看了过来，说道：“我有审讯经验，不会给大叔你丢脸的。”

    季凌偷偷笑了一下，沈洛白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

    南潇刚走进来，王磊便对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看着鬼气森森的，沈洛白一记凌厉的眼神扫过去，王磊有几分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好像对他有所忌惮。南潇注意到这一细节，知道在他内心深处对于那个人的畏惧并没有完全消除，在沈洛白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后，她神态平静地等着对方开口。

    王磊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南潇，一双眼睛仿若两个黑漆漆的窟窿，看得人心底发毛，声音也带着一种鬼魅的气息。

    “我有东西给你。”

    南潇问道：“什么东西？”

    王磊呵呵地笑了一下，“你猜。”

    南潇道：“我猜，应该是一条白色领带。”

    王磊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一双眼睛如毒蛇一般冷冷盯着南潇，

    沈洛白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王磊畏缩了一下，对沈洛白刚才的举动投去怨毒的视线，当沈洛白的视线扫过去时，他有些不自然地低了低头，然后拿起面前的纸杯喝了一口水。

    拨弄了一下面前的纸杯后，王磊从口袋里拿出那条卷得整齐的白色领带放到桌上，然后一点一点地展开，视线一直盯着南潇的反应，期待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到不一样的反应，然并没有看到惊讶或害怕，他内心不禁有几分懊恼。

    上面用黑色签字笔写着四个阿拉伯数字，格外显眼。

    0305

    看到那四个数字，南潇神情微微波动了一下，一刹那又恢复平静，仿若月色下湖面泛起的涟漪，一眨眼便消失不见，不知是光影造成的错觉，还是心理暗示的幻觉。

    “这四个数字是什么意思。”沈洛白的问话方式干净利落，无形之中透着一种威慑感。

    “没有意义。”南潇平静地说道。

    王磊讥笑道：“她骗你的。”

    沈洛白没有理睬他的话，视线往南潇那边瞟了一眼，隐隐感觉她平静的神态下似乎潜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但这种感觉又极其模糊，让人捉摸不定，他心里自嘲什么时候自己也用感觉来评判了，不由得轻啧一声，迅速将视线收回。

    南潇身子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托着下巴，问道：“你父亲王茂是个怎样的人。”

    被人一下子戳中痛处，王磊的眼神立刻变得凶戾起来，如毒蛇般怨毒的视线带着强烈的怨恨和愤怒死死地盯住南潇。

    心理之间的较量，不过是此消彼长，当罪犯感受到你的恐惧，他便在这场较量中掌握了主动权。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当你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凝望着你，凝望得太久，也许自己便成为了深渊。这是南潇的导师曾对她说的两句话，第一句她从来没有令自己失望过，而第二句，她一直都记在心里时刻警醒自己，直到现在，她偶尔还是会被梦魇惊醒，那些血腥的的片段仍时不时会在脑海里闪过，但梦醒之后，她已经可以平静面对了，正如她曾对沈洛白说过的，每个人心中都藏着罪的种子，只有通过不断地剖析自我，才能得到一个完整的人格。

    两人视线对峙了几秒后，王磊忽然笑了起来，眼神挑衅地看着南潇说道：“你不是学心理的吗，你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南潇也不跟他绕弯子，说道：“你父亲性格严厉暴躁，有酗酒习惯，会因一点小事就大发脾气，醉酒之后便会变本加厉。”她顿了顿，平静地说出一个结论，“他，并不是一个好父亲。”

    听见最后一句话，王磊有些动容，眼神里的嘲讽和冷漠也减淡了几分，在南潇平静目光的注视下，他感觉自己内心似乎也得到了一种平静，这是他长久以来都没有过的感觉了。

    王磊的父亲性情暴戾，婚前便有酗酒恶习，婚后对王磊的母亲整日里大呼小喝，稍有不顺心的事就会拿他母亲出气，在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懂事又乖巧的王磊成了她生活里唯一的慰籍，为了年幼的王磊，他母亲一直默默忍受着。

    王磊十岁生日那天刚好是周末，他母亲便带他去游乐园玩了一上午，两人坐了摩天轮，看了魔术表演…那是王磊最开心的一天，却也成了他最痛恨的一天，因为他母亲回来晚了没有给他父亲及时做午饭，结果被他父亲失手打死，他父亲因此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王磊便去了亲戚家生活，他父亲出狱后跟亲戚大闹了一场又把王磊接回家中，王磊的人生再次陷入绝望之中，但凡王磊做错一点小事就会被他父亲又打又骂，他父亲喝醉酒之后，下手更是没轻没重，多次对王磊拳脚相向，在那样充斥着暴力和辱骂的家庭环境中，王磊的学业成绩也一落千丈，从全班第一成了倒数第一，高中最后一年还没读完便辍学了，进了一家鞋厂当学徒，发了第一笔工资后，他便从家中搬了出来，但心里对他父亲的怨恨和憎恶从来没有消减过，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日俱增。

    在这样的心理折磨下，王磊变得愈发沉默寡言，看人的眼神也是阴气沉沉的，厂里的人都有些怕他，私底下管他叫哑巴，直到二十六岁这年一个女孩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原本灰暗的世界渐渐变得有了色彩。

    女孩名叫李雪，是一名新进厂的会计，长得白净秀气，性子有些内向，说话斯斯文文的。突然来了这么一位有气质有学历的漂亮姑娘，厂里那些未婚男青年就像野兽闻见了腥味，有事没事便来找她搭讪，想请她吃饭看电影，但都被她委婉拒绝，于是，有些人便按捺不住了。

    一次王磊撞见李雪被厂里的一名员工纠缠，直接用眼神吓跑了对方，自此，李雪便对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多了一份好感，一个偷偷望去的眼神，一句鼓起勇气的简单问候，一份精心准备的便当……两人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见李雪成了哑巴的女朋友，厂里那些人私底下真是羡慕嫉妒恨，但哑巴是个狠角色，谁也不敢去纠缠李雪了。

    两年后，两人领证结婚，王磊发誓绝不会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所以他不抽烟不喝酒，不让李雪做一点家务，也不从向李雪提起他父亲的事，只是说他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娶了别的女人去了外地，之后就没了音讯，李雪跟王磊一样也是个孤儿，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后来父亲也因病去世，两人无依无靠的人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对对方好，日子过得羡煞旁人。

    等手头有了些积蓄后，两人打算要个孩子，之后，李雪也顺利怀上了孩子，王磊心中的憎恨也一点一点被时间磨平，他发誓要做个好父亲，给孩子一个健康完整的家。但李雪生产时却出现了大出血，孩子和大人都没保住，王磊的人生再次陷入绝望当中，这次再也不会有任何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