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1/2)
作者:张一老哥
    盛东炸货店的老板明显胖了,脸上的皮肤都撑得变了样,头也不抬的说:“来点啥?”

    齐传笑了,卖相上,还是那样秀色可餐,一点没变:“老板,来一斤大排,四个鸡脖,呃….先这样。”

    老板抬眼看了看,一转眼又盯着莫非看了许久,没办法,这种小炸货店,很难有这种级别的美女光临,哼哼唧唧的说:“面熟啊兄弟。”

    “行,还有印象!”齐传点了点头:“嫂子呢?几个孩子了?”

    老板抬起头仔细端详,过了一阵,把口罩往下一拉,咧开了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弼马温啊!”

    这个梗是当年齐传给老板留下的一个专属笑话,当年每次回家得了生活费,齐传就带着老鸟老兽几个兄弟来这大块吃肉对瓶吹酒,跟老板混的很熟,有一次小店里的小电视上正播西游记,那一天也正好是卫生部门颁布新政策条例,所有餐饮行业的当厨,包括售卖,必须戴口罩带厨师帽,之前可都是光溜溜的一张大脸。结果齐传他们一到店,乍一看没认出老板来,扑头就问:“老板呢?换人了?”

    当时的小电视里,正播到取经路上孙悟空在妖精面前报出齐天大圣的名号,那妖精刚要说话,老板好死不死恰逢其时的把口罩往下一拉,电视上的妖精哈哈哈一笑,在一片惊讶的宁静中说出了老板刚才说的那句卡着点的名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弼马温啊!

    这句话就这么留了下来,愈久弥新,成为了经典。

    齐传开心了,往昔的感觉一下子回到身上“你现在可不是弼马温喽,紧拦慢拦拦不住你追赶天蓬元帅的脚步了。”

    “你倒是没啥变化啊!胡子挺帅!”老板用下巴甩了甩,眨巴着眼睛小声问:“弟妹啊?”

    “你觉着呢?”齐传也眨巴眨巴眼睛,翘起嘴角。

    “嘿!齐大缸子就是有道!女朋友一个比一个漂亮!”老板大嘴一咧,说的话很不合时宜。

    “倒什么粪呢,会不会说话!?”齐传皱着眉瞪着老板:“这顿白吃了!”

    端起盘子转身来到小桌旁。

    “要不还能怎样?你毕业后吃我这几次我哪回敢收钱?”老板思索了一下:“不对!实习那会也没给钱!”有点忿忿的样子。

    两人走到小桌旁,齐传把盘子搁好,莫非刚要坐,齐传喝住了她:“别动!”莫非一愣,齐传转身在另一张桌上拿过餐纸,一边擦凳子一边说:“这个破店没别的好处,就是特么油水大!我都坐不下去,你还真大咧咧。”

    莫非红着脸一笑:“我没注意。”

    齐传大马金刀的一坐,气势恢宏轻车熟路的呼喝:“店家!上酒!”

    莫非看着齐传:“还喝酒啊?”

    “怎么?来点?”齐传眯着眼问。

    莫非瞪着眼嘟着嘴,头摇的跟租的似的。

    “这么好的肉,这么好的天,这么好的美人,此情此景,无酒无花,怎堪此良辰?”齐传拽了几句:“花不花先不说了,酒是必须的!”

    老板立刻开了两瓶啤酒。

    “拽文!果然跟理科有仇。”莫非鄙视了齐传一眼。

    “都是内部矛盾,文理双科都是一个阶级嘛,说来大恨滔天,但总有一天会消化了的,这不,我现在就指着理科骗钱了嘛!”

    齐传不要脸的瞎白活。

    莫非噗呲一笑:“真不要脸,骗钱都骗的理直气壮的。”

    莫非看了看老板,转脸又严肃了一下,盯着齐传,马上又漫不经心拿腔拿调:“女朋友不少啊,还一个比一个漂亮?”

    齐传抬头一笑:“到你就到头了。”

    莫非又是一愣,脸一红,骂道:“呸!不要脸。”

    一低头:“谁是你女朋友!”

    “你让这么叫的嘛!”齐传假装委屈地说:“要不还叫码子?”

    莫非凶着小脸拿筷子作势要戳齐传的眼,齐传一躲,嘿嘿直笑。

    “怎么这么好吃!!?”入口之后,莫非瞪着眼睛看着齐传,惊异的叫起来:“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方城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说完大口吃起来。

    齐传一笑,刚要说话,那边老板接过去了:“嘿!弟妹就是有眼光好口条!一尝一个准!”老板顿时飘了起来:“我这个店,我这个方,不是吹,吃过的没有一个不说好的!”

    拿大镊子指着齐传:“你对象之前还要加盟我,想合作推广呢!”

    莫非一边往嘴里塞着肉,一边抬眼看着齐传,似笑非笑,面带红霞。

    齐传咕咚咚牛饮了几口,拿瓶口对着老板笑骂:“说你胖你还买减肥药去了,也就我们这些星斗小民三月不知肉味跑来过过瘾,莫程序员这类高端商务人士,骗不了几次钱!”

    “有本事别吃!要么给钱,一嘴油还嫌锅漏!”老板笑着骂回来。

    两瓶啤酒喝下去,齐传其实没吃多少,他喝了酒不爱吃东西,说实在的,回来这里吃这顿肉,无非是情怀使然,第一口下去,那种味道就像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回忆的大门,那种顺着味道涌出来的往昔感,让人怀念,但真让他放开了吃,无非就是一种好吃的食物,也就只是好吃而已。

    倒是莫非,一股脑连肉带鸡脖吃了个干干净净,要是不顾忌形象,估计连渣都蘸着舔了。老板在那边用大镊子晃着几块大肉:“怎么样?好不好吃?过不过瘾?弟妹再来几块?”

    莫非小小犹豫了一下,然后连连摇头:“不用不用了,饱了,真的。”

    “想吃就说,让他炸点热乎的。”齐传探着头关切地说。

    “真不用了,这么大油也不敢多吃。”莫非似乎有点大快朵颐的罪恶感。

    “你又吃不胖!”齐传叫道。

    “油多了也不健康啊。”立刻又感觉这话当着老板面不太好。

    齐传笑了:“吃的油嘴满腮的,还指责人家不健康。”

    “我是说吃多了不健康。”莫非又提起调门:“确实好吃!”

    在老板的客套中,齐传和莫非连连摆手谢过老板告别,又来到马路边。这次齐传没再掐着莫非脖子押过去,而是谨慎的拉着莫非的一指头袖子,紧紧捏着,左顾右盼的过了马路。

    “你下午去哪?”齐传心跳咚咚的问,生怕有一个不如意的回答。

    莫非慢悠悠的走着,把手中的餐纸扔到垃圾箱,又从紧绷的牛仔裤口袋里抽出一叠湿巾,扯出一张给了齐传:“嗯……我没事….”

    “那你跟我去操场转转吧,我青春的另三分之一是在那儿。”齐传往一个方向一指。

    “好!你还要给我讲一个波澜壮阔的闹剧!莫非小兴奋的笑着。”

    “是一个波澜壮阔惊心动魄的闹剧!”齐传也笑着,全身放松了。

    他知道这种感觉会像毒瘾一样久久缠着自己不能割舍,他还知道自己这是在以身试险,并且更知道,这对莫非是极大的不公平,甚至是一种伤害,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再也不见莫非,若干年后,如果再到方城,他可能会撕心裂肺的痛苦一番,但那只是他自己的苦,自己痛,至少莫非不会,或者说至少不会长久的痛。

    没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但愿不遭雷劈。

    方城医学院的操场,十年过去竟然还是那么破败不堪,时间似乎在这片操场上凝结了,绿色铁丝网内篮球场的塑胶场地依然遍体鳞伤,隔壁足球场跟篮球场比起来更惨,像极了斑秃病人的脑袋瓜子,几丛战战兢兢颤颤巍巍的绿色,好像沙漠中的灯笼草,随时会有一阵风来把他们带去远方。

    “还是原来的配方啊…..”齐传无奈的笑笑,指着操场:“看!多可怜的草坪。”

    莫非也笑了。

    午后的阳光慢慢地变得温驯,在一排粗壮高大的速生杨树下,有着一片不大不小极为珍贵的翠绿色草坪,斜斜的角度。

    几条长石凳显眼的坐落在上面,远处有几对留校的小鸳鸯,旁若无人的纠缠在一起,不时唧唧咯咯的传来笑声,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齐传拿手中的湿巾擦了擦长石凳,拍拍说:“坐这。”

    莫非安安静静地坐了上去,一阵风吹过,脑袋后的马尾摇曳生姿,大大的眼睛流光溢彩,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静静地,像一尊活体雕塑。

    齐传一刹那间竟然手足无措,不知该不该坐上石凳,踌躇片刻,还是一屁股坐在了草坪上。

    “你怎么坐地下啊?”莫非俯下腰,支棱着下巴问齐传。

    “习惯,习惯了。”齐传一脸通红。

    莫非还是笑笑,又正脸道:“没少带你那些小女朋友来这儿吧?”捂了捂嘴,脸上淡淡的一丝笑意。

    “从来没有。”

    齐传直勾勾的看着远处:“这个地方只属于我自己。”

    齐传拔了一根草,含在嘴里,仰身躺下:“这里是我在学校时期的的精神源泉,力量之谷,是我的私人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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