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理带回来的几个青年皆是他在柳都认识的好友，这几个人举止斯文、进退有度，倒是颇得人好感，只不过这几个人似乎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一个时辰不到便跟众人打了声招呼纷纷离场了。

    “长寿面来了——”

    霍九儿从后厨端着面条出来，乍一看人少了一半，不由得一愣。“奇怪，那几个说书先生怎么走了？”

    “他们是柳都城有名的才子，不是说书先生。”温理哭笑不得地说道。

    “是吗？可我觉得他们刚刚的故事讲得挺有趣的啊。”霍九儿嘟囔着把长寿面放在桌上，“算了算了，那些事都不重要。温大哥，今天可是你的生辰日，一定要把这碗长寿面吃光哦。”

    “都说了今天要叫我瑾容哥，怎么忘得一干二净？”温理屈起手指在霍九儿的额头轻弹一下，眼中笑意满满，看上去倒不像是生气模样。

    不远处，林晋看着气氛正好的两人，咂舌对崔默说道：“照现在这形势看来，人家温大人可比你主动多了，小崔啊，你可得再抓点紧了。”

    崔默闻言淡淡扫了林晋一眼，然后沉默着离开了。

    在崔默面前碰了一鼻子灰，林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回头就看见月戟好奇懵懂的眼神。“林叔，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我用不用也跟着抓点紧啊？”

    “你不用！”林晋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你才多大点岁数，来来来多吃点肉串，再长长个！”

    “林叔，我不矮了。”月戟不情不愿地说着，不过他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依照林晋说的，又拿了几串牛肉签子颠儿颠儿跑到炉子前面去烤。

    吃过长寿面以后，霍九儿便提起了剑舞表演的事情。

    此时夜已渐深，月光透过竹林尽情地铺洒在地面，在这种情况下看人倒多了几分朦胧感觉。恰巧这时崔默抱着之前那把桐木瑶琴朝几人走来，林晋把炉子里的火熄了，今晚最后一个节目才终于要开始了。

    霍九儿挑了一处相对稀疏的竹林，崔默抱琴而坐，月戟则是给霍九儿拿来了她的落雪剑。温理面朝几人站在不远处，眼中一直带着融融笑意。林晋大概是场上最无关紧要的一个人，他见自己落了单，便挪动着脚步站到了温理斜后方。

    指间轻挑，随着一声空灵清脆的琴声响起，原本呈对峙姿态的两人也不知不觉动了起来。

    温理原本把全部的目光都投注在霍九儿的身影之上，可是随着琴声的婉转更迭，他的目光渐渐凝住。这是……云清辞？她怎么会选择云清辞呢？

    温理被这首曲子扰乱了思绪，一时间竟然忘记了霍九儿从小便是个对乐曲毫无兴趣的人。她一个武痴，又怎么会知道云清辞写的是一个女子拒绝痴缠自己的男子的故事呢？

    而不远处后厨的屋顶，原本因无聊偷寻一处闭眼假寐的莫追在听到这带有肃杀之意的曲调后，忍不住嗤笑出声。绵绵情意被人以这种方式拒绝，他似乎已经能够想象到那位经常让人感觉如沐春风的温大人此时会是什么脸色了。

    这、这曲子不错啊！林晋是第一回见识到所谓的剑舞，而这一次，他也着实感受到了震撼。

    月影竹林之中，霍九儿和月戟对峙碰撞的身影行云流水，拔出剑鞘的落雪剑此时在地面化作一道月光，穿插在二人中间，带来不小的视觉冲击，再配上这高亢激昂的曲调更是平添一份飒爽之气。

    林晋不知不觉走到了前面。

    “铮！”崔默用食指用力向上一勾，清脆的尾音在竹林游荡，带来余韵无穷。

    霍九儿手握剑柄笔直向前，另一只脚高高向后挑起，月戟单脚站在剑尖之上，他一手作虎爪姿态似要扼住霍九儿的喉咙，这两人似乎直到表演结束时，都想要取对方的性命，让人看得胆战心惊，又回味无穷。

    “太精彩了。”率先做出反应的自然是温理，他一边轻鼓手掌一边朝竹林走去。“没想到不过短短三天就能完成这般精彩的表演，曣姝，谢谢你。还有月小公子和子寂，谢谢你们。”

    温理充满真诚的感谢颇得人好感，他的反应也让霍九儿和月戟都松了口气。前者总担心自己准备得过于仓促，至于月戟完全就是赶鸭子上架，此时的他无比庆幸自己从小跟着师父认真学好了轻功，要不然若是把霍姐姐的落雪剑踩折了，可就不是一句道歉能够解决的了。

    “对了，曣姝，”就在大家都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温理叫住了霍九儿，看着她的双眼问道：“这一次舞剑所用的曲子，是你亲自挑的吗？”

    “曲子？”霍九儿愣住了，然后点点头一脸自然地回答道：“是啊，我一听这调子就觉得很适合当剑舞的伴奏，很快就定了下来。”

    “这么说，你只是听了调子选曲，并不是因为这首曲子的含义才选了它是吗？”温理朝霍九儿靠近一步。

    “当然。”霍九儿毫不犹豫地说完，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温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从小就不擅音律，哪里知道什么曲子的含义啊？不过，难道这首曲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没什么，就是一首普通的曲子。”温理浅笑答道。不知道为什么，霍九儿总觉得现在的温理看上去好像要比刚刚心情要好的样子。

    不远处，原本抱着琴准备离开的崔默在听到温理和霍九儿的话后，鬼使神差地回头看去。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霍九儿的背影，还有……温理看她的眼神。

    从永安十三年第一次见面算起，崔默认识温理已经有七年时间了，可是在两个人一同跟着师父学习的几年光阴中，他却从没见过温理对谁露出那样的眼神，甚至从没有听他提起过霍九儿的存在。

    “看什么呢？”林晋见崔默一直站在原地，便折回去找他，见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不远处说笑的二人身上，像是明白了什么，直接把手臂搭在了崔默肩上。

    “我说崔小少爷啊，当初在驿馆的时候我就让你抓紧，现在可倒好，人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无聊。”崔默肩膀一矮，躲掉了林晋的手臂。他面不改色地扭头离开，却无法解释自己刚刚一瞬间升起的烦躁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