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决堤端倪(1/1)
作者:落九河
    镇东边的木屋檐上有些积水,间或淅淅沥沥地顺着瓦楞滴下来。

    安歌抱着沉沉的斗笠,小脑袋匆忙地想一头扎进这木屋院子里。一滴浑浊的水珠顺着屋檐滴下,正砸在安歌的前额,冰冰凉凉的,她抱着斗笠,也没有空手去擦,只得任其顺着鼻尖儿淌下。

    “山野村夫,这儿可不能乱闯,此地是官家落脚的地方。”木屋虽然简陋,两个壮汉却大臂一挥拦住她。

    “我就是来找官家人的咧。两位大哥,我是随夏大人,叶大人一起来的,住在另一个院子。你们看看,我这脸,熟悉不熟悉?”安歌仰起头,让两个壮汉瞧瞧清楚。

    他们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甚是疑惑,从不见有这等山野流民样的人在这一行官人之中。

    他们面朝对方,摇摇头,“没见过你这模样的人,赶紧走吧。若是想讨吃食,明日日上三竿之时在镇东头等着,到时候有窝头。”

    “唉,我真不是来讨吃食的灾民啊。大哥你们再看看,我跟那夏大人长得还很相似呢!”安歌一边说,一边踮起脚尖,朝小院里东张西望,只盼着她的叶哥哥赶紧走出来。

    “夏大人?户部尚书夏征元大人?咱们这下等粗人可没看清夏大人长什么模样!”

    一个大汉打趣道,“看你这小子生的白嫩,不止想讨吃食,还攀起亲戚来了。莫不是想哪家大人可怜你收你做个书童小厮?”说着一只手捏住安歌瘦弱的肩膀,想看看她的身板。

    哎哟,这大汉的手劲还真大。安歌被捏的有些痛,又不好当场发作,还得想着如何讨好这二人放她进去。她可是有正事要找傅守源。

    “放她进来。”院内传来冷冷的男子声音。

    那大汉一听,瞬间收回手,向安歌抱拳作揖道,“小公子请进,属下不知您是王爷的客人。得罪。”

    安歌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进木屋小院。刚进门,没料想那魏灵均正倚在门背后等她,他脚步如移形换影般走到她跟前,对着她的耳朵低语道,“今日在镇东晃悠了一下午,你当没人发现?”

    她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他在粥棚就认出了她,但又没有戳穿她。她低下头,“师...师父,你可别说出去,一会儿见了叶哥哥,就说这斗笠里的砂石泥土都是小晟从堤坝残骸寻来的。”

    安歌想想自己是为查案,那这魏灵均有点良心也应该帮帮她。

    “说了,没收你为徒。”魏灵均又纠正了她一次,垂目看见她瘦小的身子还抱着那一斗笠的砂石,指尖塞满了泥巴,鼻尖上还挂着灰黑的脏水,倒是与她初次相见之时有些相似。

    “好好好,您武功盖世,定不能收我这等天资愚钝的徒弟,辱没了您的名声。可是王爷,我这次是有关于决堤的大发现。”她抬头望着他,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眨起来,灿若星辰。

    他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拂去她鼻尖的水珠,一把接过她手中的斗笠道,“进屋吧。”

    安歌脱手了一篮子砂石,顿时感觉身子轻了一半。这一路抱着这么个东西,她早就没了力气。

    木屋内陈设简易,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叶知行和傅守源正围坐在桌旁用晚膳,晚膳也十分清淡,只有赈灾余下的窝头,清粥和咸菜。

    安歌一进屋,见桌上有一壶茶水,便抓起茶壶悬空直接对嘴喝起来,咕噜咕噜的。在上云镇用烟羽步法跑了一整天,她实在是又饿又渴。

    没等她喝两口,叶知行便用筷子轻轻敲了敲她的手,又递给她一个小茶杯,示意她注意些形象。

    自打安歌摔跤晕死过去又死而复生,他仿佛是有些不认识她了。从前她是大家闺秀,持节守礼,温婉可爱。现在的她依然可爱,却少了些规矩。不过这样也好,他只要她快乐就好。

    安歌放下茶壶,用手背处的粗布袖子抹了抹嘴,“王爷,还请您帮我将那斗笠拿来。”

    魏灵均横了她一眼,虽说自己是主动帮她接过了这斗笠,小松鼠这会儿竟还敢使唤起他来。

    安歌见状知道又怠慢了他,赶紧作揖补了个礼,然后跨步向前一把从他手中接过斗笠,置于饭桌上。

    “你这娃娃,没见我们正用膳么?拿这么个脏东西来干什么?”傅守源一手拿着个窝头,皱眉问道。他只记得她是那日船上牙尖嘴利的小叶公子,还不知她的身份。

    这傅大人真是个榆木脑袋,安歌心想,看他那样,跟孙建利也不是一伙的,在船上还帮他做人证。这会儿堤坝残骸摆在他面前,他还不知用意。

    “傅大人!”安歌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窝头,放了下来,“你可仔细看看,这是被洪水冲刷下来的大坝残骸!你看,这其中一半是砂石,一半是缠着某种纤维的泥土。甚是奇怪。”

    傅守源有些上了年纪,眼神也不太好使。听了此话,他凑近斗笠,用手捧出一把沙土,左右端详了片刻,脸上满是疑惑。

    “大人,您看是不是有些奇怪?这泥土中缠着的纤维是什么?”安歌从斗笠中揪出一小撮缠着白绿纤维的土,放在眼前,看了又看。

    “你这东西是哪里弄来的?”叶知行见她小手上全是泥沙,关切地问。

    “这是,这是小晟从镇东找来的。”自从来了大梁,她真的每日活在说谎不打草稿之中。

    “小晟这苦命的孩子,还挺会办事。”叶知行哪能料到他青梅竹马的大家闺秀夏大小姐,现在满嘴的鬼话。

    傅守源思索了片刻,道:“这雁回江的堤坝看来确实有问题。”

    他捏起一段白绿色的纤维,向众人解释:“这白绿色的东西,是香根草。香根草常用于建造草堰,就是用香根草的根稳固住泥土来制作堤坝。可是两湖的土壤含盐,含油量高,不容易被植被稳固住。这堤坝的设计图纸是我亲自拟的,我当时明明是用的砖石结构为主,应该没有多少泥土才是。有人偷换了图纸!”

    “可以啊,傅大人,看来你还是有些真功夫!”安歌见这老傅大人虽然在权谋之事上十分迟钝,说起自己的河道专业却是头头是道,忍不住夸赞他。

    “我搞水利设计二十余年,水利设施关乎一方百姓的安危,傅某虽不是什么高风亮节之人,也不能草菅人命啊。”

    傅守源严肃地说道,“雁回江水流湍急,此处峡谷幽长,当初我拟的堤坝设计,应该是以竹络结网,砖石,砂石填充其间,再用泥土和秸秆堵住缝隙,组成一个一个的阻水块。再将他们堆积在一起,外层包浆防水。这草堰是断断挡不住夏日的江水的!”

    听闻这话,安歌对他生出些许尊敬,看来之前也是小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