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祸不单行(1/1)
作者:落九河
    雁回江的支流赤水河,像一根银线似地蜿蜒流过上云镇,夕阳的余晖下,它闪闪发亮,就像蛇鳞一般。

    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男子蹲坐在河边的一处大石头上,裤管挽起,却还是沾湿了些裤脚,脚上附着些许泥沙。整整一天,他蹲在河边望着河中伫立的两个黑色石像,手中握着个小册子和笔,倒也不像庄稼人。

    夕阳西下,他感到有些疲惫,刚打了一个小盹儿,却被一声惊呼唤醒,“这儿有人落水啦,快来救人!”

    他闻声慌忙赶到河边处,却是见到了那古灵精怪的“小叶公子”和几日未见的魏灵均。

    “傅大人,你怎么在这?”安歌撒了刚掬起的一捧水。

    “算了一会儿咱们再说,救人要紧。王爷你快看,那河中是不是有两个人落水了?”说罢转身去抓魏灵均的胳膊,要往河中央淌过去。

    傅守源捶了下自己的大腿,哭笑不得,“哎呀,小叶公子,那不是真人,那是我的测水石人!”

    她眯起眼睛,往河中仔细瞧,那两个黑影伫立在水中,既不起伏,也不呼救,着实像个石头。

    得知无人落水,安歌松了一口气,又蹲下用行军壶舀起水来,一边扭头问道,“傅大人,你没事摆两个石头人在河里做什么?”

    “可是测水位用?”魏灵均淡淡问道。

    “王爷英明。这几日我托镇子上的匠人帮忙打造了这石人,好测测赤水河的水位。赤水河是雁回江的支流,若是水位在石人的足与肩之间,则无事,若是水位没过了石人的肩,则水量过大,恐有危险。”傅守源望着到达石人肩部的赤水河,心事重重。

    魏灵均垂目瞥见傅守源光着的脚,想来他是亲自下河放置了石人,“傅大人,我们此行去七峡镇,也有些发现。您可知七峡镇有一座旧堰叫怒雪?”

    “怒雪?我知晓,三年前绘制图纸时孙大人与我提起过,但它怎在七峡镇?不是上云镇的旧堰?”

    安歌与魏灵均面面相觑,“傅大人您记错了吧?这怒雪堰是四十年前七峡镇的旧堰。”

    “不对啊。当初我听孙大人说这怒雪堰在上云镇,位于伏龙神女间,此处地势狭长,水位最为湍急,是建设堤坝的最佳位置。所以我的图纸就将这新的砂石堰建在怒雪的上游不远处。你若说这怒雪堰在七峡镇,那可就全错了!”

    傅守源思量片刻后,低下头,一手握拳捶在自己的前额,“完了,全完了。”

    “傅大人,您慢慢说,什么全完了?”安歌按住他的手。

    “傅大人的意思是工部的堤坝路线和当初设计的有所偏差。”魏灵均蹙着眉头,“大人,虽说如此,现下洪灾已过,咱们还应能补救。”

    “坏就坏在洪灾没过啊!”傅守源气得捶胸顿足,提高了声音,“我这两日每日蹲在赤水河畔测这水势,是日日渐涨。你看这头上的层云,如此厚重,不出三日,必有一场大雨。本来若这堤坝位置没错,即使损毁还能在上游拦住最狭长的河道处截住部分江水,可现在路线改变,上云怕是还有一劫!”

    还有一劫,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又将化为泡影?只有三日,上云镇男女老少,没有车马,也不可能全部转移走啊。安歌只觉得一块巨石堵在胸口,说不出话来。

    “事关重大,傅大人你现在自责也于事无补,今日先回城商议吧。”魏灵均搀起傅守源,三人面色凝重,身影疾行在渐落的夜幕之中。

    公子霄的别院,虽说也是破落宅院改造的,却是被海棠收拾的格外干净,院中连一片落叶都见不着。这家宅子被遗弃前,想必也是当地的大户人家,前厅,书房,后厨五脏俱全。

    书房每隔一米便摆上一盏油灯,海棠说过,殿下最不喜暗。

    房中原先的书桌,今日被挪到一旁,替换成了一张大长桌,倒是与军事布阵时有些相似。

    “公子,灯都点好了。”海棠福了福身,给公子霄倒了一杯温水。

    “这里条件简陋,没有茶叶,委屈殿下了。”她柔声道,语中带着些愧疚。她知道,公子霄锦衣玉食,一贯只喝安溪的铁观音。

    她抬眼看了看他,玄袖顺着他清瘦的手臂微微垂下,他单手撑着下巴,低眉沉思,眼神幽沉。她从袖口拿出一个精致的松木盒,轻轻放在温水旁边,“海棠...海棠不才,以铁观音干茶自制了些含片,殿下若想提神,可用上一片。”

    “放着吧。”淡淡的,他的声音温润,却距离遥远。

    “白统领回来了吗?”

    “禀公子,回来了。白统领,夏大人他们都在院里候着呢。楚王他们也到了。”

    玄袖轻轻拂过膝盖,他站起来,带着那份特有的威仪,“宣他们进来。”

    众人围着长桌而立,他的眼神却又落在了她身上,她风尘仆仆的样子,发髻胡乱扎着,小脸比三日前又消瘦了几分,“安歌,你们此行可有什么发现?”

    没料到他一上来就先问她,安歌有些措手不及,她摸摸后颈道,拱手行礼,将七峡镇的所见所闻,和堤坝被改了线路的事,倒豆子般一一说明。

    傅守源扑通跪地,朝公子霄磕头一拜,“堤坝线路一事,臣失察,愿领罪。但臣观此天象,三日内或有大雨,洪灾必至,您看这如何是好?”

    “殿下,卑职护送您和诸位大人们连夜撤离吧?”白统领手扶着宝剑,声音急切。

    此时他们这些赈灾的官员若是走了,那和当初没来有什么区别?安歌听了此话心中不悦,努着嘴刚要反驳,就被夏征元捏住了胳膊。

    公子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没有正面应他,“刘澄那查的怎么样了?”

    白统领心中焦急,不知此时公子霄怎么还有心思关心刘澄的事,“刘知府的府上最近倒是热闹,府兵整日压着十几口大箱子进进出出,说是在整理三日后运往江陵府下四个城镇的物资。”

    无巧不成书,怎么偏偏大雨将至之时就是他要运物资的时候,之前没见他如此积极,莫不是他也料到还有一场洪灾?公子霄放下茶杯,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