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陈国安从警局取回容瑾的信件，回到家便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差点误了和妻儿的视频通话。

    他不敢相信自己在容瑾日记里看到的内容，为了避免震惊的情绪影响到他和妻儿的“温馨时刻”，他暂时将日记中的内容归结为：“一个人不能太有钱，不然再正常的人也会成为一个变态”。

    2

    在和妻儿视频通话期间，陈国安无意提起了长白山，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观星和天体物理，所以在得知12月的长白山是观星盛地后，他便提议要不一家人年底的时候一起去长白山观星。

    “我们其实五年前就去过了。”陈国安的妻子在视频的那一头瞥眉提醒道，她看上去五十岁不到，穿着绛蓝色的睡裙，头发垂在肩头，十分温柔。

    “是啊，爸爸，我当时还发了ins的，微信朋友圈应该也发了。”陈国安的女儿梳着齐刘海，模样和她的母亲一样可人，女儿回忆道：“那时候我人还小，磕破了头，路上有个漂亮阿姨，她把她的防水帽给我带了，说是可以避免感染。”

    陈国安妻儿所在的环境很温馨，她们的身后是紧闭的白色百叶窗，房间的墙壁则有些中西合璧，有的地方贴着对联，墙上粘着窗花，有的地方则挂着圣诞节的彩灯，视频通话的画面里还能看到几丛圣诞树的枝丫。

    “是吗？”陈国安问，他并不记得自己的妻儿有这趟行程。

    没过多久，陈国安的妻子便说女儿的就寝时间到了。待女儿回房后，在陈国安的妻子和陈国安的单独对话中，妻子解释道：“五年前我们是趁着圣诞假期，跟着一队驴友回国去的长白山，那些人都是自驾游的常客，我和囡囡则都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徒步旅行，你那个时候不是在办理一个什么关于机器人的要案吗？我们就没和你说，怕你担心。”

    陈国安记得五年前，那时先锋型机器人刚推出不久，有个深夜，一个刚到上海没两天的小偷，翻进了静安大宁某片区的一个高档别墅，别墅主人买了先锋型机器人做管家、清洁工和保镖。那个机器人看有贼入户，即时响应，小偷没怎么见过世面，看到一个会动的铁皮人朝自己逼近，瞬间慌了神，翻窗逃离时一脚踩空，摔得个半身不遂。

    当时这个案子的影响很大，陈国安记得该案的法官说理颇具文艺气质，大致是说：小偷入室盗窃有错在先，先锋型机器人是物，一来它没有真切地伤害小偷，二来机器人对于小偷的惊吓，与小偷入室盗窃时为家中一恐怖雕像所吓无异，因而机器人无过错，无需为小偷所遭到的人身伤害负责。

    正是由于这个案子，扩大了MO集团的先锋型机器人的知名度，不少有钱人对此趋之若鹜，先锋型机器人甚至因此奠定了行业中的地位，而且这款机器人拥有接近真人的智能，而不像是市面上其他鼓吹深度学习的人工智能那样，除了陪聊解闷，一无是处。

    “我记得囡囡有发微信朋友圈的，你又没看吗？”陈国安的妻子问，虽然语气平平，但却给陈国安造成了某种无形的心理压力。

    “我没有看微信朋友圈的习惯。”陈国安无奈。

    “你可是个搞经侦的，不看朋友圈，和世界脱节怎么破案？”妻子嗔怪，接着又补充道：“当时囡囡摔了一跤，摔破了头，但是山里气候湿润，我总担心她的伤口会感染，幸好同行的一个女的，既带了酒精、运动硅胶，又带了防水的帽子，很热心地帮了我们。”

    3

    陈国安和妻儿的视频通话在惯常的沉郁氛围里告终后，他迅速翻出了女儿的微信朋友圈，一是为了弥补自己脱离女儿生活的缺憾，补上那个赞，二是他有一种怪异的预感——陈国安沿时间轴向下翻阅着女儿的朋友圈，不禁想：自己的宝贝女儿真是个爱分享的人，连吃了什么，在做什么都要分享，不过幸好，自己的孩子没有像同事的儿女一样屏蔽老父亲，也没有设置“仅显示近三天内容”，也许这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就像澳洲的阳光一样，性格开朗，走得正、行得端。

    终于，他翻找到了女儿五年前关于长白山之行的朋友圈，便逐一点开查看。

    第一条长白山之行的图文主题是长白山的流星雨夜景着实很美；第二条的主题是长白山浩渺的白雾和苍峦叠嶂；第三条的主题是终于抵达观星点，安营扎寨；第四条的主题是磕破了头，我真是太糟了，但谢谢阿姨；第五条的主题是奇怪的菌菇餐，我会不会中毒？

    等等！陈国安翻回了他女儿长白山之行的第四条朋友圈，其中有四张图片，第一张是女儿磕破头的伤口，但打上了模糊的马赛克；第二张是一群他不认识的驴友和他的妻子一起围着女儿，看上去像是在检验伤口；第三张是一个放在掌心里的运动硅胶；第四张则是女儿在一片森林里带着防水帽的微笑。

    陈国安仔细看了看这顶防水帽，然后翻回第二张，在那些不认识的驴友头顶寻找那顶帽子，突然他发现了帽子的主人。

    事实上，之前也正是因为帽子主人的面孔让陈国安翻回了女儿长白山之行的第四条朋友圈——那个借帽子给他女儿的好心人正是顾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