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裔榕’，那么，哥哥叫什么呢？”裔榕困倦地缩进了被窝里，下意识地问罗宾。

    罗宾没有回答，而是问：“在你看来，我是个男生？”

    裔榕困惑地眯着眼，盯着罗宾，他的视线落在了罗宾面具下暴露在外的喉结上，便重重点头，奶呼呼地答道：“你是哥哥呀，你有喉结。”

    “是吗？”罗宾暗自好笑，看来自己女扮男装的伪装技术已日益精进。

    他俯下身，轻吻着裔榕的额头，却被他身上扑鼻而来的奶香迷住了头脑。

    这香气……！罗宾难以自持地坠入了潮湿而幽暗的深渊，不过那里出乎意料的柔软而香甜，包裹着炽热的温柔与温暖。

    那是罗宾与裔榕在多年前的初见，那天之后发生的事，罗宾每每回想起来，脸上都会不自觉地会挂上一个玩味的微笑。

    2

    只是，罗宾怎么都没想到，几次“夜访”后，他竟然越发感到不满足。

    “牛奶”药水不仅会暂时阻却住户的记忆形成，还会让他们变得很乖——之所以如此，倒有些科学原理。喝了“牛奶”药水之后，像是裔榕这样的人类动物园住户只剩下潜意识在工作，而潜意识取决于日常的学习、生活和交流，人类动物园一直教授住户“真善美”，这让他们在潜意识下，变得极为善良，极易任人摆布，轻信甜言蜜语，所以才会变得特别乖。

    裔榕总会无辜地望着罗宾，眼泪汪汪地摇着脑袋，一头卷发颤动着。

    然而，“牛奶”药水纵使有万般好处，但最大的坏处便是，喝了“牛奶”药水的住户是无法与人进行正常的精神交流的。罗宾不满足的地方便在于此，喝过“牛奶”药水的裔榕就像是一只湿透的小绵羊，只想睡觉。

    3

    罗宾凝视着裔榕的睡颜，觉得他是这般美好，却生而为底层资产，令人唏嘘的是，偏偏他生得如此好看，又不够聪明，只能沦落在这片人类动物园里。

    他是无辜的，他被迫承受的这一切痛苦，都是无辜而无妄的，罗宾心想：不过，至少，有一点，命运对裔榕是仁慈的，他没有落在我家的领土里，没有因此而被选入血腥而暴力的“西部世界”，如果在“西部世界”，他的眼底绝不会像现在这般清澈。

    罗宾轻抚着裔榕饱满而晶莹的脸颊，他的指尖感受到裔榕此刻已睡得热腾腾的了，不由想起，平日里，“日访”人类动物园时，自己只能隔着单层玻璃的墙面，看着裔榕和朵朵在那里说说笑笑，那个时候，裔榕就像是一只体温很高的毛绒绒的小动物般可爱而鲜活。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睡梦中的心上人，罗宾忽生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裔榕生命中的一部分的绝望。

    4

    罗宾从不痛恨自己罗氏家族“嫡长子”的身份，正是因为自己有了这样的身份，才能实现人生的终极价值与意义。

    他也不痛恨命运让裔榕落在了格尔勒家族的领土里，并成了人类动物园的资产，因为若非如此，他不会知道世间竟有此番美好的存在，这般世间的美好也不会被保护、被留存。

    当然，他也不痛恨朵朵，毕竟裔榕和朵朵在一起时，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只是，裔榕那番闭月羞花的盛世美颜，让罗宾无法克制不去嫉妒朵朵。

    他曾经询问过园长，能不能把朵朵卖了，或者让朵朵从裔榕身边消失，但人类动物园的设置初衷毕竟是为了以类似于纪录片的形式，还原古时人类的生活，园里有其自身的剧情安排，而且又全都是格尔勒家族的资产，不是他这个姓罗的可以指手画脚的。

    因此，罗宾痛恨的是自己的命运：如果我是格尔勒家族的姑娘呢？我会像现在这样，不得不变成一个男人，将来可能还得为了家族势力，而去联姻，去娶一个根本不喜欢的女人吗？

    总之，无论如何，裔榕，对罗宾而言，就是镜中花、水中月。

    他们之间，每晚都可以像梦境般美好，但却必须在第二天醒来。

    罗宾能够知道裔榕每时每刻的行程，但却无法出现在他的身边，陪伴他度过生命的每分每秒，帮他解决每一个困境，悉心照顾他的生活，倾听他诉说喜怒哀乐。

    现在，就连让裔榕知道我——罗宾的存在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更不要说让裔榕知道：我，罗宾是这样的喜欢他，以至于我愿意让我的人生只围着他转，我愿意在我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融入裔榕的印迹，都只有他的印记，我愿意把一切都给裔榕，哪怕是把心剜出来给他。

    罗宾悲哀地心想，我就是古时人类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里的弗洛伦蒂诺·阿里萨。阿里萨倾慕着心中的女神费尔明娜·达萨，即使费尔明娜·达萨和他人结婚，他依然执着等待，直至女神晚年丧偶，他依旧陪伴在费尔明娜·达萨身边，安抚她的内心。

    这份至死不渝的爱啊！罗宾想到这里往往会止住思绪，反思自己何时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我可是堂堂新纪元人类的太空军总指挥，怎么能因为一个底层资产而如此心神荡漾？

    新纪元人类的事业和存亡都仰仗于我的英武抉择，我不能因为一个底层资产而被乱花迷了眼，罗宾心想。

    只是，当时的罗宾都不知道，未来会有这么一天，自己将如愿以偿，取代格尔勒，拥有裔榕，但却为命运捉弄，不得不为讨好自己的教父，而将裔榕拱手相让于莱姆希兄妹——相让于自己的教父斯宾塞·莱姆希和赵一、赵天的母亲。

    罗宾更不知道的是，那个时候，恰逢“猎杀”季节，新纪元人类已掌握了拥有异能的基因技术，“虚空”领主感受到来自地球的武力威胁，来访新纪元人类。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时聚拢于一处，一切是会向着万劫不复的深渊——坠落，还是会峰回路转，且听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