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说，这次的仗会是灭国之战？要打很久？”

    “是的。”

    “会亡国吗？”方举人非常严肃。

    “应该不会，但是大多数膏腴地区会沦陷，倘若不离乡，像咱们这种家庭就会被迫做汉奸，将来会遭受清算。”方鸿渐说道。

    方举人对于做汉奸这件事极为忌讳，乡绅最重名声。方凤仪终究不当家，听到这消息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鸿渐你的意思是什么？我们方家是大族，全部逃亡是不可能的。”

    “将土地卖给普通族人，携带家族主要的成员西迁吧，虽说人离乡贱，但是早点动身，还能多占一点好处。”

    “沪海不行么？那里有租界。”

    “租界沦陷也是迟早的事。”

    方老爹沉默，他表示要慎重考虑一下。陆仁炳也没有什么想法，举家搬迁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他提了建议，怎么执行就是家族的人的事了。

    第二天一早，那两个记者就来了，他们带来了新一期的报纸，上边有博士回乡的新闻。照片上的方鸿渐博士，侧脸惊愕，照片里还有蓝眼镜拉扯时的手臂，嗯这张照片上的人，像是被抓的小偷胜于是归乡的博士。

    两位记者博文多识，都知道格莱登大学是跟清华北大一样的世界知名学府，嗯，然后问了一下陆仁炳对世界大势有什么看法，对于华霓战争是否会爆发的看法。陆仁炳虽然知道这报纸不怎么靠谱，还是认真的回答了这些问题。

    好容易才打发他们走了。正想着出门逛逛，方老爹的好友，本县省立中学的吕校长来了。约了方氏父子三人第二天吃早茶，吃完放，才邀请陆仁炳向暑期学校学生演讲“西洋文化在中国历史上之影响及其检讨”。

    陆仁炳跟原生方鸿渐一样，不太愿意做演讲，但是方老爹对于这种出风头的事特别上心。一口替他应下来。为了让陆仁炳在演讲的时候展示洗一下他的家学渊源，方老爹回去就将自己珍藏的与西学有关的线装书，搬出来给陆仁炳做参考。

    可惜都是一些文人笔记之类的东西，记录的也多是关于洋人的奇闻怪论。当笑话看没关系，演讲的时候就算了。

    吕校长给的题目其实是有些大的，想要讲清楚恐怕写个几百页的论文都足够了。中学生们不需要讲那么深。再说了现在这时局，恐怕过不了多久，这些学生就要各奔前程了，至于有多少人去参军牺牲在战场上，有多少能继续钻研学问都不知道了。所以陆仁炳仔细思考了一下，简单裂了几点提纲。准备到明天，现场发挥。

    第二天，在茶馆试过汤面，点心，吕校长付过帐，就请陆仁炳起身。这天气穿长衫，可真是够热的。唉，也不知道图什么。

    其实陆仁炳想穿个短袖衬衫，加个大裤衩的。可惜无论是吕先生，还是方老先生都不允许他这么做。体面，读书人要有体面。穿短打算什么事。

    读书人就是穷讲究，凤仪陪着方老先生喝茶，陆仁炳和吕先生进了学校礼堂，学校礼堂早就坐满了男男女女二百多人，上了主席台，陆仁炳在一边等待，吕校长先上场致辞。

    陆仁炳往台下看了看，第一排坐的应该是学校的老师，紧靠讲台的记录席位上是一个女学生，头发烫的是波浪纹，板的像是漆出来的，是典型的民国范。

    全礼堂的人都在交头接耳，好奇的打量着自己。陆仁炳大场面见多了，因此也不觉得有什么脸红的。

    正打量着的时候，吕校长已经讲完了，鞠躬请陆仁炳上台演讲。

    下面一片掌声，陆仁炳走上台，向着吕校长，及台下的师生鞠躬致意。然后开始演讲。

    “大家刚才热烈的掌声，在鄙人看来有点不合理。因为鼓掌表示演讲听的满意，现在鄙人还没开口，诸位已经满意的鼓掌，鄙人和比再将什么呢？如果待会鄙人讲的当不起刚才热烈的掌声，诸位岂不是有花了高价买了个劣货，不划算啊！”听众大笑。

    一个拙劣的笑话之后，陆仁炳开始了今天的演讲。

    “吕校长给了我一个题目，叫做《西洋文化在中国历史上之影响及其检讨》，这个题目对于我来说还是有些太大了，接到题目的时候，我就有些诚惶诚恐，但是又不能耍赖，只能在这里讲一些一隅之见，倘有疏漏的地方，还望各位不吝指教。

    再讲这个题目之前，首相要明确几个概念，什么是文化，什么是中国文化，什么是西洋文化。还要梳理清楚，西洋文化入侵中国的历史，然后才能讲他的影响，才能做检讨。

    这其中的每一个概念，都可以写一篇数十页的博士论文。所以我说吕校长给的题目太大了，我诚惶诚恐。在这里只能简略的说一下我的理解。”

    陆仁炳这段话一出，很浓的学术气息就出来了。包括吕校长在内的老师最多也就是个师范专科院校的水平，听专业的学术报告的机会不多。更不要提在场还没有经历过学术训练的中学生了。

    一时间包括吕校长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皱眉，生怕陆仁炳将一个好好的演讲，变成枯燥的学术论坛。

    好在陆仁炳也知道分清场合，他简明的阐述了一下这几个概念，然后开始着重讲解近代西方如何通过坚船利炮敲开了我们的国门，如何通过各种手段影响了我国的进程。主要是通过法律，哲学，文学等方面来分析时事。其中很多观点都是在场的师生之前从未听闻的。

    演讲的最后，陆仁炳说道“西方文化说到底是一种建立在商业文明，工业文明上的一种文化，这种文化从目前来讲，对与建立在农业经济为基础的中华文化所造成的冲击是全方位的。

    现在有一种观点认为我们的文化是落后的，愚昧的，要想就中国，就必须全盘抛弃旧的文化，****。这种观点是极端错误的。

    首先，文化不存在谁是先进，谁是落后的，国家落后，是人的问题，是制度的问题，跟文化没有关系。西方文化的内核里，也有很多愚昧的东西在，我们的中华文化也有很多先进，独特的地方。

    中华文化最大的优势就是，我们是一个包容的，开放的文化，我们善于吸纳一切先进的东西，化为己用。以传统文化为根基，吸收西方先进的文化，兼收并蓄才是这个时代最需要的文化。

    现在霓虹人正在准备全面入侵我国，我们在面临亡国灭种危机的同时，也面临着文化灭绝的危机。因此所有的读书人都应当肩负起，传承发展中华文化的重任，而不是彻底的抛弃！诸位且行且珍惜！”

    胡扯了一通，花了两个多钟头，陆仁炳引经据典，讲的唾沫横飞，台下的人也听的很认真，掌声不断，总算是讲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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