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相见欢(2)(2/2)
作者:怪人歌

    “是啊,太后就是这么说的。”新月垂下肩膀,如失了魂魄,那日太后之所以那么生气,绝不是因为新月,说了对她母亲不恭敬的话,而是她责新月不懂事,不懂陛下一番制衡谋划之计。

    “如此,你还望我帮你?”徐新泰端起茶,却没有喝,看着袅袅的热气,有些出神的道“这些年,你自姑姑的羽翼下,懵懂无知,如此,让你见见这世间的无情无义,新月,这也是给你长个教训。”

    “那就,只有…”徐新泰抬目,就见新月眼下一沉,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他大约也能猜到,打断她的话道“陛下怎么说?”

    “陛,陛下,说和离可以,要我再嫁。”

    “再,再嫁?你一个高门侯女,再嫁这二字脱口而出,你是真觉得我不敢一刀杀了你正家风?”新月话音刚落,眼泪就又流了出来,哭得徐新泰也有些乱了方寸,拍桌而起。

    “这不是我说的,是陛下说的。我是四月里,谷雨那日出生。上一次,谷雨这节气,在四月里,还是近百年前。那日星相,北斗七星,斗柄东伸,天下为春。虞鹤国师,道我是皇后的命数。皇后啊,若嫁进了一个手握重兵的王爷家里,笃信命数的陛下,作何感想?”新月垂首,看着自己袍子上的花纹,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徐新泰。

    “你十岁那年,落水被水下亡魂拽去一魂一魄,皇后的命格早破了。”徐新泰也是知道的,而且他也从不信这种事。

    “这是,国师说的。哥哥,你若不帮我,我啊,就只有这一条路走了。太子妃不能生育了,若是再娶我,为侧妃。咱们徐家,真的如你所愿,必会再显祖父,父亲在时的荣光。”这便是,新月想的决断,她不会如她的母亲那般软弱,寻短见的。

    再嫁太子,自己推脱一些时日,用不了两年,太子,这世上就没有太子了。

    “你放着原配的正妇不做,做侧妃为妾,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你不帮我,我也没什么办法了。哥哥,我刚才就说了,你是我,求得最后一人了。我若是求不到你,那我就自己来。名声?我命都活不出来了,还要什么名声?徐新泰,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以为我在姑母那里,寄人篱下的日子,就过的比你舒坦?是你,嫌我麻烦,不想护着我,才把我,送去给姑母的,你都忘了吗?我如今像个棋子一样,被人拿捏,摆放,都是谁所赐?”新月摔了杯子,上好的铁观音,她一口,都没有喝。

    “你在这侯府里,就能过的安稳吗?我这些年,受了多少白眼讥讽,都不足以,让你说我一句,为你安排的好?”

    “我宁可,跟着你,受人白眼。哥哥,这白眼也是你自己以为的吧,是,我们在朝政面前算不上什么,可是您,我可是陛下的外甥外甥女,您若不自辱,谁敢?”

    “谁敢?你不也是被人欺辱,在这里哭吗?”

    新月气得脱了力,反而笑了起来“我们,竟然不似一对兄妹,而是仇人两个,在这里互相揭短,骂街。”

    “是你自己自找的。”徐新泰将茶杯冷冷的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二人沉默半晌,新月觉得自己眼干,便不哭了,哑着嗓子道“大哥,你说,如果有一日,我被成了豫王的王妃,却报得了疯病,你会来看我吗?”

    “你都疯癫了,我还去干什么?见你不能自已吗?”

    “我竟还抱有一点点的希望,是啊,我都疯了,没用了,没用了你还来看我干什么。”说着,新月站了起来,手里的额带也掉落在了地上,向外走。

    “这个样子,去干什么?”徐新泰知道外面正在宴女客,新月双目哭得红肿,头发也有些凌乱,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一出去,就会被人非议。

    “趁着我现在还有用,就算是与虎谋皮,我也要挣脱出来。”说着,新月往外走,被徐新泰一把拉住,新月感觉到徐新泰有力的手,抓住自己的手腕。

    他的手很热,二人对视,几乎一模一样的眸子,一个冷淡如冰,一个一潭死水。

    新月皱眉,想甩开他的手,却不能。只得咬了牙,一把抱住了徐新泰,抱着他失声痛哭。

    兄妹二人,从小到大,从未有过这么亲近的时候,别说是抱头痛哭,刚才,徐新康连扶她一把都不肯。

    徐新泰手热怀里也温暖,整个人却如同一块冰一样僵硬,但是新月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服,这是,与他血脉相连,亲妹妹的眼泪。徐新泰想起,小的时候,见到蹒跚学步的新月,他比新月大四岁,他记事时,新月正好在学走路,她摔倒了,母亲去扶她,她却满脸泪痕,伸着手,要自己抱她。可能新月不记得,但徐新康记得清清楚楚,那日的新月,就是这样伏在他的肩膀上,哭得眼泪都浸湿了他的衣服,他也如现在这样,方寸大乱。

    “放开我”方寸乱,不代表他就软下了心肠,而是伸手先把新月甩出自己怀里。

    新月用尽了全力,徐新康又不能真的打她,这会的徐新泰真的比给他上枷板还难受。

    徐新康是有气的,新月知道,二人的隔阂,是从他们的父母亡故起就有的,徐新康的心,也早就,无法再对新月敞开了。

    “我来时,摸了摸你院门口的柱子,我对父亲唯一的印象,就是我伏在他身上,他在漆那桩柱子,他说,你长大了,以后也将会是这安宣侯府的顶梁柱,所以必须给你漆好一桩可顶天立地的柱子,这样,你可为我遮风挡雨。他说的,你可,为我遮风挡雨,哥哥,我问你这一句,你也只回答了我这一句,你,可为我遮风挡雨吗?”

    徐新泰没有回答,新月心里也没有答案,但是新月松开了他,伸手,缕好了头发,用手帕好好地擦了擦脸,转身才出去。

    出了门,新月站在台阶上向外看,徐新康追了出来,却见新月没有走远,一时差点刹不住脚,对新月说话也是吞吞吐吐的“我…”

    新月回头,看向徐新康,徐新康见她眼下无神,再无刚才的期翼之色,他的心底第一次闪过一丝心疼,竟有些磕巴的解释“我,我还没有回答。我,我现下没有答案。”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这时候,念起这阙《丑奴儿》,到比萧瑟的秋日更加应景。你且当我年少无知罢了,我走了。”说着,新月再也不停留,大步走出徐新泰了院子,留下他一个人看着新月的背影,矗立良久,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