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悲路岐(4)(1/2)
作者:吴小舰
    百里尽染似是全然没有在意他局促难安,站起身来,剔了剔桌上的油灯灯芯,说道:“时辰也不早了,早点安歇了吧。”

    这一晚白衣雪躺下之后,哪里睡得着?辗转反侧到了半夜,化血神刀的阴毒,忽然又再次发作起来,手足尽皆冰凉,身子如堕冰窟。他裹紧了棉被,也难以抵御彻骨的寒意,只好翻身起来,盘坐于床,双目垂帘微闭,气沉丹田,心中默念心法口诀。

    孰料盘坐良久,心浮气躁之下,难以入静,遍体生寒,全身上下战栗不已,上下牙齿忍不住轻轻磕击,“咯咯”作响。

    耳畔忽听百里尽染说道:“静坐之法,只平平常常,如瞌困之人见榻而卧,腹饥之人肆口而食,又何须刻意为之?”

    白衣雪扭头望去,但见黑暗中百里尽染的一对眸子精光湛然,正在注视着自己,他心中一动,暗暗揣摩百里尽染所说的话:“瞌困之人见榻而卧,腹饥之人肆口而食,只平平常常,何须刻意为之?只平平常常……”

    百里尽染道:“静中得静未必是静,动中得静方是静。行住坐卧,随性自在,了无造作,自然而然,是为平平常常。”

    白衣雪心中默念:“行住坐卧,随性自在,了无造作,自然而然……行住坐卧,随性自在,了无造作,自然而然……”他用心咀嚼其意,在心中反复默念,那一厢的百里尽染又沉沉睡去。白衣雪眼观鼻,鼻观心,渐觉灵台空明,杂念尽销。

    是夜窗外寒风呼啸,他内心微波不起,盘膝而坐,直至天明。

    如此又是数日,白衣雪每日依照口诀调息吐纳,对口诀要义的理解又更深了一层,遇到难解之处,便去请教百里尽染,他都详以阐幽抉微。一连几日,白衣雪身上的化血神刀寒毒,再无发作。

    这一晚白衣雪睡至中夜,乌云漫天,骤雨突降,雨点打在石屋顶上,“噼啪”、“噼啪”作响。白衣雪被大雨惊醒,坐起身来,模模糊糊间看见百里尽染的床上无人,心想:“大半夜的,百里前辈去了哪里?也不知有没有带上雨具?”他披衣起来,取了雨笠和蓑衣,推门而出。

    大雨如注,雨夜下的一幕令他大吃一惊:屋前的蔬圃中,十余个高矮胖瘦不一的黑影,形成一个圈子,将百里尽染团团围在垓心,圈子之外,还有十余人打着油纸伞和灯笼。这些人站立看似随意,却隐隐形成掎角之势,遥相呼应,其中数人手持兵刃,昏暗之中,兵刃发出的银亮寒芒,上下流动,显是来者不善。

    白衣雪心中戒意顿生:“这些不速之客选择雨夜来袭,必是经过了精心的谋划。百里前辈在此独居多年,早已不问江湖事,莫非他们都是冲着我而来的?”转而又想:“百里前辈虽武艺卓绝,但敌人人数既多,又如此处心积虑,说不定暗藏有什么阴谋诡计,万不可叫前辈因我而轻易犯险。”

    他正欲开口示警,就听站在百里尽染西首的一人踏步而前,叫道:“你只要交出来,我等马上拍拍屁股走人。大家都是大英雄,大好汉,说话算数,要是哪个说话不算数的,就是乌龟王八蛋,王九蛋。”

    那人语声艰涩,发音怪异,白衣雪一听这蛮歌獠语,觉得甚是耳熟,凝神细瞧,昏暗中那人身材瘦小,顶着一颗硕大的脑袋,颇为扎眼,顿时想起此人正是灵墟洞皮清昼,暗自忖测:“大皮球忽然现身此地,不消说果是恩平王府来向百里前辈要人了。”

    听见百里尽染说道:“哦?你既是大英雄,大好汉,明人不做暗事,真人不说假话,先报上姓名来。”

    皮清昼听百里尽染也说自己是大英雄,大好汉,顿时得意洋洋起来,大声说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乌蒙山灵墟洞皮清昼是也。”

    百里尽染抬头看了看天空,那雨如撕破了天幕一般,倾泻而下,笑道:“今夜的雨,下得这么大,老夫刚才瞧见有一只大乌龟,躲进山洞去避雨,不知什么缘故,雨还没有停,怎地又爬出了洞来?难不成是肚子饿,出来觅食?”

    皮清昼晃着一颗大脑袋,瞪着眼珠,奇道:“乌龟避雨躲进了山洞?什么山,什么洞?你在哪里瞧见的?”

    百里尽染道:“嗯,让老夫想一想。哦,对了,好像是什么乌龟山,什么灵寿洞。”他话音甫落,一众访客之中,有数人忍不住讪笑起来。“乌龟山灵寿洞”自是百里尽染听皮清昼称来自乌蒙山的灵墟洞,随口杜撰而来。乌龟的别名甚多,其中之一,正是灵寿子。

    白衣雪听到访客中一片讥笑,寻思:“这些人同道结伴而来,但眼见着皮清昼出乖露丑,并无一人善意加以提醒,反而是讥笑不已,充满了恶意和揶揄,他们人数虽众,却是各怀鬼胎。”

    皮清昼闻言脸色茫然,一时不明其意,以手搔头,喃喃地道:“乌龟山灵寿洞,乌龟山灵寿洞,那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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