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泡影事(2)(2/2)
作者:吴小舰
    白衣雪神色一黯,说道:“唉,说来话长。”

    兄弟二人手拉着手,进了王府,杨草引着他来到一处偏殿,说道:“兄弟稍坐,我出去一趟。”不一会回到殿内,道:“建王听说你平安归来,也是十分高兴。兄弟护驾有功,他也时常惦记着你呢。可惜今日他公务繁忙,一时抽不开身,要不然,说什么也得见你一面。不过他已经吩咐我好生接待,等忙过了这阵子,他要专门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白衣雪道:“建王费心了。”

    杨草笑道:“建王今日没空,正好我们兄弟叙叙,我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同你说呢。”

    白衣雪笑道:“小弟也有千言万语要和大哥说。”

    杨草哈哈一笑,说道:“不过你我兄弟且慢叙话,这儿还有一人,一直在等着见你呢。”

    白衣雪听了,心跳猛然加剧,只觉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颤声问道:“是……是谁?”

    杨草道:“是柠儿。”

    白衣雪微感失望,继而心头微微一惊,道:“柠儿?她……一直等着见我?是什么事?”

    杨草叹了口气,道:“你见到她自是清楚了。”说着出了房门,过了一会,果见柠儿随着杨草一起到来。

    柠儿见到白衣雪,眼圈一红,眼泪吧嗒吧嗒往下直掉,哽咽道:“白公子,奴婢总算……把你给盼回来了……”

    白衣雪见她神色凄然,婉丽清秀的一张脸,全无昔日的光彩,心底隐隐感到一丝不安,说道:“柠儿,你见我有何事?她……她……”

    柠儿听了,低着头嘤嘤啜泣起来。白衣雪慌了神,忙道:“柠儿,别哭了,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计议便是。”

    杨草虎目含泪,在一旁也柔声道:“是啊,柠儿,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你说出来,我们一起合议合议,说不定就能想出一个法子来。”

    柠儿抽泣着从怀中取出一封素笺,交给白衣雪,说道:“白公子,这是殿下她……写给你的,你自个看看吧。”

    白衣雪接过素笺,打开后只见上面写有数行清秀的小字:

    “暮郎吾郎,见信如晤;匆匆分袂,曷胜其苦。自与君别,东阳销瘦;朝也思君,暮也思君。萦思千缕,愁肠日转;尊恙愈否,不胜悬念;相思之切,有加无已。妾遽罹厄,急不暇择;仓卒北去,望君怜宥;鸳盟既定,岂可违负?海天在望,定不负君;言浅辞拙,语不宣心。经年冬节,岁寒重逢;慎疾自重,莫误莫误;死生契阔,勿忘勿忘。

    贱妾灯下泪笔”

    白衣雪本满心期待见到莫翎刹后,与她一吐离绪,一诉衷肠,却没想到她突遭困厄,竟已匆匆离了临安城,怔怔地瞧着信笺上的字,呆了半晌,方才问道:“她……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只身去了北方?”

    柠儿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公主殿下日夜盼着公子平安归来,那些日子,她一直没有胃口,人也消瘦了很多……”

    白衣雪心中一酸。柠儿续道:“但那晚……那晚她从慈宁宫回来后,便将自己一个人锁在了房间里,不吃不喝,只是哭泣。”

    白衣雪问道:“去了慈宁宫?她是去看望太后么?”

    柠儿道:“不是。那天上午,公主殿下一早就已经去过了慈宁宫,到了下午才回来。谁知傍晚时分,慈宁宫的宫女慌慌张张跑来,说是恩平王爷到了慈宁宫,顶撞了太后,惹得太后她老人家十分生气,大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想请公主殿下前去劝一劝,或能劝好。因而公主殿下就去了慈宁宫,没成想,她……哭着跑了回来,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问她,却什么话也不说,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三夜,再后来……再后来……”

    白衣雪急道:“再后来又怎样了?”

    柠儿小嘴一撇,道:“再后来她唤我进去,将这封信交给我,嘱咐我拿了信,来找……杨爷,叫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公主殿下说,白公子要是回来了,一定会到杨爷这儿来,我在这里一定能等到你……”说着又嘤嘤哭了起来。

    白衣雪道:“嗯,那然后呢?”

    柠儿哭道:“我拿了信,见她脸上苍白,身子十分虚弱,就去……就去了膳房,想着给她拿点白粥,哪知道……哪知道……呜呜……哪知道我再回到房里,公主殿下已经……不见了踪影……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想活了。”

    白衣雪听了痴眉钝眼,半晌说不出话来,心中只想,莫翎刹不辞而别,只身北上,自是慈宁宫出了惊天的变故,然而一时却也想不出个究竟。再想到如今世情崩坏,盗贼蜂起,她一个小姑娘千里迢迢,孤身赶路,无疑凶险万分,如今更不知零落何处,言念及此,当真是云悲海思,不可断绝。

    杨草在一旁沉吟道:“柠儿,你可知恩平王爷是为了何事,顶撞了太后?惹得太后生气,又惹得公主殿下伤心。”

    柠儿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听慈宁宫的小姐妹说,好像是……因为普安王爷晋封建王的事情……”

    杨草听了,“唔”的一声,不再言语。柠儿哽咽道:“入冬以来,太后她老人家圣体每况愈下,这回又被恩平王爷气得不轻,眼见着……眼见着……”

    杨草道:“官家知道这件事吗?”

    柠儿道:“太后不让说,我们做奴婢的,哪个敢私下里嚼舌头?要不是白公子问起,我……也不敢乱说的。”

    白衣雪心乱如麻,再看那信笺上的文字,心想:“经年冬节,岁寒重逢……我曾和翎儿说过,待身上的差事办完了,便要赶回雪山回复师命,筹备今年冬天的煖寒会。她信中既然这样说,当是会来雪山寻我。”转而又想:“她说北上,到底是因何而去?如今宋金虽已休战,但小规模的冲突,时有发生,江淮地区焦土一片,而中原更是早已沦丧,何况游匪流寇众多,道路多有不靖。她纵是身负武艺,但一个年轻女子,只身北上,那也是危险之至。”说道:“大哥……时下到处都是匪患,她……一个人……”

    杨草心中也忧虑不已,却哪里忍心说将出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贤弟,公主殿下虽是一位女孩儿,但她机警过人,又有防身的武艺,对付那些游寇蟊贼,料无大碍,你也不要过于担心了。”

    白衣雪听了,心下稍安。杨草又安慰道:“熹嘉公主不见了,建王也急得茶饭不思,他早已通告了沿途的州县,只要发现了公主殿下的踪迹,立即快马来报。兄弟,你少安毋躁,说不定明儿就有公主殿下的好消息。”

    白衣雪点了点头,只得作罢。柠儿走了之后,兄弟二人落座相叙,自有说不完的话。白衣雪的这一番际遇,令杨草称奇不已,想不到世上还有百里尽染这样深藏若虚的高人,心中又是敬佩又是伤感。当他得知长期潜伏临安的神鹰坊细作独鹤,竟是恩平王府中的一名老仆,更觉惊诧莫名,只叹金人安插在临安城的细作总头目鹰目,至今仍未败露形迹,实为心腹重患。

    白衣雪问起建王是否查清三名番僧的底细,杨草摇头说道,三名番僧行凶之后杳无踪迹,迄今尚未查清背后指使之人。白衣雪听了,遂将西域三绝与恩平王府应有莫大的干系说了。

    杨草听了脸色煞白,沉思了良久,说道,此事殊非寻常,他一旦将此事禀报于建王,而西域三绝早已离开了临安,没了人证,赵璩必定矢口否,不免有在他们兄弟间挑拨是非之嫌,其罪不小,还是待日后寻到了西域三绝,酌情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