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一顿饭(2/2)
作者:闲听落花
    “好。”孟娘子笑应了。

    吴姨娘吩咐换舒适的椅子过来,又吩咐沏些淡茶。

    小丫头抬了椅子过来,李桑柔换了舒适的竹椅,对着园子,看着灯光下的枫叶,盛开的菊花,抿了茶,舒服的叹了口气。

    论过日子精致讲究,就数孟娘子了。

    “你这日子过的,才叫日子,真是讲究。”李桑柔冲孟娘子举了举杯子,感慨了句。

    “我父亲母亲是一对儿神仙眷侣。

    “父亲尊崇道家,是个大而化之的性子,母亲自小娇养长大,日常起居极其讲究,照孟氏族里那些人的话说,叫穷奢极欲。

    “我也是穷奢极欲的性子。”

    说到穷奢极欲四个字,孟娘子声调微冷,透着股子郁结不忿。

    “母亲走得早,父亲走后,我就时常被人教训,说我父母给我养成这样穷奢极欲的性子,极是不该,就算有银子,也不该这样。

    “我在园子里绷纱,他说杨家那些子弟,冬天连件保暖的棉衣都没有,我却这样抛撒银子。

    “我吃条刀鱼,他说杨家子弟一年到头吃不到几回肉,我却花几十两银子买几条小鱼,也不过就吃上几口。

    “他说我是杨氏宗妇,就该把丈夫宗族顶在头上,杨家一人不饱,我就不该吃饱,杨家一人不暖,我就不该穿暖。”

    李桑柔微微侧头,看着用力抿着嘴的孟娘子。

    “都过去了。”吴姨娘轻声说了句。

    “都是正理儿,是不是?宗妇就该这样,媳妇儿就该这样,是不是?”孟娘子直视着李桑柔。

    “只要你觉得不是,那就不是。”李桑柔迎着孟娘子的目光,顿了顿,李桑柔接着道:“世情如何,什么才是正理儿,因人而宜吧。

    “在我,世情就是我手里的剑,在你,从前是凭什么,现在,你踩过了这份凭什么,踩在了世情之上。

    “在她。”李桑柔看向吴姨娘,“你看,她一直看着你。

    “世情像水一般,有淹死的,有畅游的,还有人像你一样,一步一步,填出自己的立足之地。

    “更多的人随波逐流的哭:我能怎么办?世情如此。

    “还有些人,掀风起浪,想方设法的要把人淹死。”

    孟娘子沉默良久,低低叹了口气。

    “有个姓米的瞎子来找过你吗?”李桑柔转了话题。

    “那个假瞎子?”孟娘子眉梢微扬。

    “嗯。”李桑柔拖着尾音嗯了一声。

    “去年十月中来的,那天我跟吴姐儿去城外看宅子,车子刚出了巷子口,他从对面窜出来,挥着手大喊:有贵人味儿了,是位女贵人!

    “奔着车就冲上来了,非要送我一卦,不准不要钱。

    “那天刚下过雨,地上净是大大小小的水洼,他一路窜过来,一个水洼也没踩进去,我就知道他是个假瞎子。”

    孟娘子说着,哼了一声。

    “那是他不想瞒着你,装瞎装的不尽心,不然看不出来的。”李桑柔笑道。

    “嗯,他刁滑得很,三句话里面,必定有一句是虚的,常常是两句虚一句实,烦人得很!

    “倒是他那些师弟师侄,个个都挺好。”孟娘子说到米瞎子,眉头都皱起来了。

    “你跟他做生意了?”李桑柔一边笑一边问,“瞎子呢?回建乐城了?”

    “在扬州呢。

    “他们师门那些东西,好是都挺好。

    “像我们现在的厨房,就照他们那一套改建过了,又干净又好用,这一样,我让他去找周先生了,你那些宅子,可以照他们那样做厨房净房,极好。

    “可后来,周先生过来找过我,说他们那一套厨房净房,好是极好,可小门小户的人家,这脏水怎么往外流,可是大事,这我可管不了。后头,听说周先生去找过江漕司。

    “这事儿,你自己问周先生吧,我后来一直忙,没再问过。”

    李桑柔听的蹙起了眉。

    这脏水的事,可是关着整个扬州城的下水系统的事儿,唉,这可不是小事儿!

    “他们东西太多了,乱七八糟,不知道存了多少年了。

    “有些,也都跟这厨房净房一样,好是好,就是没办法换钱,而且真要用起来,要填的银子太多。

    “还有很多,我不是很懂。

    “后来,我和吴姐儿商量着,他们山里那么些年积下来的东西,不是一家两家能吃得下的,我就和瞎子商量,他是真烦人!”孟娘子忍不住啐了一口。

    李桑柔失笑出声。

    “他在你面前不烦?光跟我这样?”孟娘子斜睨着李桑柔。

    “怎么可能不烦,烦得很,我经常想揍他,偏偏我一出手就人命关天,只好忍着。”李桑柔点头笑。

    “唉!这男人要是烦人起来,是真烦人!

    “说正事儿吧,他们那些东西,我想着,最好公而告之的放出来,一样样的竞买,打眼一看就是好东西,倒手就能大把大把赚银子的,价儿定得高些,那些说不准的,就是拼眼光胆色了。

    “瞎子总怕卖亏了,说要算股,我说他,你算股容易,怎么查帐?难道你以为人人都是圣人哪,一分不瞒一钱不欺?

    “你回来正好,你跟他说说!真是气死人!”孟娘子气的拍着椅子扶手。

    李桑柔听的眉梢高扬,冲孟娘子举了举杯子。

    这是拍卖了,技术拍卖。

    孟娘子这份做生意的本事和眼光,她佩服!

    “你今儿不来,我也想写信给你了,这事儿,你来,得听听你的意思,二来,这不是小事儿,得你在中间周旋一二。

    “我没名没姓的,也不便出面,那个瞎子,成天在文庙门口支着卦摊儿睡觉,除了烦人挑刺,一点用都没有,更拿不出手。”孟娘子接着道。

    “好!”李桑柔答应的爽快之极,“明天吧,叫上瞎子,去城外吧,大相国寺修的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孟娘子抬眼看向外面,“这扬州城里城外,活儿多工匠少,好工匠更少,但凡好点儿的,都在我这儿,在隔壁,还有城外的庄子里干活呢。”

    “你加价儿了?”李桑柔斜着孟娘子。

    “嗯。”孟娘子抬了抬下巴,“加的不多,我只挑最好的工匠,好在你那位周先生不争不抢,这城里别的人家,一般的工匠就够了。”

    李桑柔哈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