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九章 作死(2/2)
作者:望舒慕羲和
    他们这些人虽是豪绅,也能接触到一些官员,最起码当地府尹还是常见的。

    但是,真正捅到天上的朝堂里的事,他们哪里能明白?

    林允文也不懂,可好说也跟着刘钰混了几年,耳濡目染之下,再加之上次乡贤祠事件之后有人提点,多少还能明白一点。

    朝堂之上,谁最大?

    最大的那个人,最怕的是什么?

    本来这种事,朝堂上有争论,实属正常。

    有支持工商的、有不支持工商过度发展的,各执一词,即便暗地里也有利益输送,那也还能维持个体面,假装是公事公办、出于道义社稷。

    可要是真的大张旗鼓地搞什么结社、搞资金支持、利益输送之类,这可就不是小事了。

    朝廷想要办他们,实在是太容易了。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理由。

    关键在于朝廷想不想办、皇帝想不想办。

    本来没事呢,真要是搞出个明面的商人集团、在搞出一群在朝中的代言人,那不是纯粹找抄家呢吗?

    皇帝真想要找毛病,谁身上干净?就林允文自己来说,当年破产前搞长崎贸易的时候,走私过、运过违禁品,真想要查,哪能缺了罪名?

    要说起来,今天出现这种情况,也算是前几年乡贤祠事件的延续。

    那件事爆发之后,松江府聚集的豪商阶层先来了一次分化。

    一部分走传统路线,化商为地主。

    另一部分选择继续做商人的,也认识到自己的政治地位严重不足。既然如此,何不琢磨着在朝中和那些支持工商业的人联合起来?

    朝廷也是个藏污纳垢之地,亦不是天庭之上,哪里不需要钱?

    若能在朝堂上与一些支持工商业的官员合作,结党成势,是不是就可以避免类似于乡贤祠事件的事情再度发生?

    加之他们在松江府常常接触那些西洋人,一些西洋国家的商人地位,也确实让他们眼馋不已。

    潜移默化中,他们也受到了诸多影响。

    一部分人,如现在和林允文暗自商量的这些人,琢磨着官商勾结,结党成一方势力。

    另一部分人,则开始花钱资助一些反传统儒学的儒生,鼓吹四民一体、工商亦是国本。

    甚至有人借着宋代叶适的一些文章,大肆发挥,只说什么“《书》言‘懋迁有无化居’;周‘讥而不征’;春秋‘通商惠工’;皆以国家之力扶持商贾,流通货币……故子产拒韩宣子一环不与,今其词尚存也。汉高祖始行困辱商人之策;至武帝乃有算船告缗之令、盐铁榷酤之入,极于平准,取天下百货自居之。夫四民交致其用,而后治化兴。抑末厚本,非正论也。使其果出于厚本而抑末,虽偏尚有义,若后世但夺之以自利,则何名为抑?”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这都属于是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且不说官商结党,尤其是在工商业上绑定颇多的一部分勋贵阶层,很大可能就是商人勾结的目标。

    只说后者那番话,简直就是指着皇帝或者朝廷的鼻子在骂了:真要是重本轻末,也还算有点道理;但是带着重本轻末的名头,却用来‘自利’,自己发财,这咋能叫抑商?分明是打着抑商的旗号,自己去获得商人应得的利益……

    再要是在欧洲,算不上作死,这可能叫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

    从北意大利开始,一堆屁大点的小国,商人势力稍微强点,干趴本国的封建阶级还是有可能的。亦或者商人势力很大,本国的统治者不得不妥协。

    但在大顺,这就是作死。

    这些豪商放到欧洲也算是有钱的大商人,但不管是荷兰还是北意大利还是英国的体量、小农阶层的数量、士绅阶层的能量、中央的集权程度,能和大顺一样吗?

    这点小火苗,随随便便上面来场玉露恩泽,就全扑灭了。

    距离他们能掀翻旧势力,还差得远呢,这时候就琢磨着搞事,不是作死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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