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章 监狱船(1/2)
作者:望舒慕羲和
    “海参崴,说远也远,说近也近。你既是海军,日后是要出海的,总会有再见的机会。”

    “你也放心,那里虽然老虎多一点,狼也多一点,天冷一点,但要说饿死不太可能。我也发了枪,垦荒的地方会先打一遍老虎的。那地方可以种地,牛马也有,日子不会差的。”

    张二彪这才算是放下心来,老虎和狼,只要有枪,确实没什么可怕的。

    又发了老婆,又有大片的荒地,还有牛马可以用,怎么想这日子也不会差。

    他还信得过刘钰。

    之所以担心,不过是之前大哥登船离开的时候,他可是见到了那番场景。

    简直和运送牲口没什么区别。

    船上塞的满满当当,要去船头拉屎都要一点点挪过去,若是拉肚子恐怕时间都来不及。

    如今活着的家人就剩下了他们四个,既然活着的家人还能继续活下去,他也没有了过多的担心。

    这次谈话后的几个月,张二彪都是在几乎看不到尽头的训练中度过的。

    直到农历的六月份,正是最热的时候,几艘西洋人的大船出现在了威海附近的海面上。

    刘公岛上西洋鬼佬不少,张二彪见得多了,也就没觉得有什么不习惯。

    他倒是能分清哪些是罗刹人,哪些是法兰西人。

    因为张二彪觉得,法兰西人的嘴,特别贱。

    见面就“笨猪”、“傻驴”。

    不过总算是知道这些法国人是来送船的,还卸了一大堆的火枪和大炮。

    那些西洋人一来,隔壁小站营里的陆军就开始乒乒乓乓地演练起来。

    张二彪也不知道那些陆军演练出了什么,就知道那些法国人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两艘大船、一些大炮和枪支,还有四百多人的工匠。

    之后,那两艘大船被命名为威海号和蓬莱号,张二彪也因为训练刻苦,被选为了第一批登船的水兵,被安排在了威海号上。

    登船的那一天,是七月七,乞巧节,这个日子很好记。

    威海号和蓬莱号都是大船,至少在张二彪看来是很大很大的船。

    登船之前,张二彪和其余的水手一样,被运到了威海附近的河边,在大木桶里洗了个澡。

    身上洒了一些药虱子的药粉,烧的他的皮肤火辣辣地疼。

    像是被火烧了全身一样的折磨后,每人发了一套军装。

    一条棉布的短衫,一条裤子。

    而登船的实习军官们,则穿着让张二彪感到眼馋的毛呢料子的军装。

    羡慕归羡慕,张二彪却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军官。

    因为他不识字,也不会其余的手艺,最多也就能混成一等水兵。

    船上等级分明,实习军官就是实习军官,水手就是水手,不可逾越。

    他被安排的威海号上,定额人员是160人,但是第一批上船的足足塞了320人,整整一倍。

    像他这样的水兵有140人,剩下的全都是候补军官。

    见面就是官,官比兵多,到处是人。

    单单是实习舰长,就有四个。

    正实习舰长张二彪认得,是当年收留了自己的米大人,那是一个好人。剩下三个都是副实习舰长,他不认的。

    真正的舰长是那个叫白令的罗刹人,船上还有十二个见面就说笨猪、傻驴的法国人。

    他们的船灵,是一只狸花公猫,整天在船上游荡。

    而她现在只是一个三等水手,一个月有一两半的饷银。

    若是能提到一等水手,便有三两半。

    七月七上船的那一天,所有上船的水兵都吃了一顿饺子。

    令张二彪感到惊奇的是,这顿饺子居然不是鱼肉馅的,简直堪称整个泰兴十三年最值得纪念的一天。

    吃过了饺子,他们便被发配到了船上。

    张二彪这才第一次看到这艘大船上的场景,密密麻麻的缆绳,他都不知道这些缆绳是做什么用的。

    甲板上有十几门小的回旋炮,听说是海战靠近之后,用来扫射对面甲板上的敌人的。

    要靠轻便的回旋炮把敌船甲板都清扫一遍后,才能够登船夺船。夺下一艘船,会按照船价和船上的货物分红。

    露天甲板的下面,是一层全通的火炮仓,将近三十门大炮用绳子拴好。

    这就是他的任务,左弦的实习炮手。

    不过听说刘大人对这些九斤炮很不满意,正在囤积铜料,准备让那些下船的工匠们熔铸一些更大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被安排到了一处吊床上,小小的船舱里塞了将近三百人,可想而知。

    屁臭、脚臭、呼噜声……这些都早已习惯,在岸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尝试这样睡觉。

    唯独实习舰长们的舱室宽敞一些,但也宽敞不到哪去。

    厕所在船头,直接拉到大海里。因为船都是顺风航行,所以不用怕“香气”一直飘到整个船上。

    法国人的这艘船的船头,是个木头雕刻的娘们儿,手里拿着一根长矛,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娘们儿。

    当然,这也是船上唯一的娘们儿。

    不少人围过来看着这个木头雕刻的娘们的胸口,嘿嘿傻笑,指指点点,或说一句真像个馒头似的,大啊。

    鉴于船上没有女人,张二彪知道自己的饷银在靠岸的时候是按月发,若是在外面航行的时候,只要停靠就会发。上岸后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是默许的。

    在这样狭窄的船舱里睡了第一夜,第二天清晨天一亮,当当的钟声就敲了起来。

    钟声想到第二声,船舱里所有的人都要起来。

    张二彪只是三等水手,他睡的吊床是特别增加的。起床钟声响起的那一刻,他就赢来了船上生活的第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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